姑娘们也道:“是啊,快趁着没人来赶紧去楼上,等一会儿从后门走。”
上官意不去,直接走到大厅最显眼的地方坐下,手指摩挲着熟悉的桌沿。
“被人骂下三滥确实不好听,可这就是我的来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而且我也想让旁人都看看,玉人坊出去的姑娘,不比任何人差,沦落风尘不是我们的错,比起我,那些身居高位却尸位素餐的人才更应该羞愧。”
从前上官意也和她们一样,把出身当做自己的短处。
偶尔出去,都仔细装扮,想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人家的姑娘一样。
生怕被人知道是玉人坊的歌姬。
偶尔被点明身份,那种羞愧感让人恨不得钻进地下。
她千方百计的想脱离,想摆脱。
经历了这么许多的事,她终于凭本事成功了。
再回过头,她的想法也变了。
也许是从那天,她在姐妹们沙哑的欢呼声中,打倒最后一个对手,成为武状元开始的吧。
姐妹们听她说完,眼眶都有些红了。
是啊,她们都是自小被家里人卖进来的。
如果有的选,谁又愿意来这种地方。
一向铁石心肠的老鸨也幽幽叹了口气。
“你这丫头,倒是真让我怀疑我这的风水了,我这玉人坊,绝对是块宝地。”
难得听她夸人,上官意笑弯了眼睛,“那说好了,今晚就让我坐这张桌子,姐妹们也都得陪着我。”
众人心知肚明,上官意这也是给玉人坊撑腰的意思。
她官位不高,但也是天子近臣。
有她这个青楼出身的武状元,恐怕日后谁再来烟柳街,都不敢再随意欺负人。
这一晚,上官意跟姐妹们玩的很尽兴。
老鸨虽然不跟她们一起饮酒作乐,但目光扫过时,也是满带笑意。
迎来送往的时候,更是时常不经意的提起她这个当妈妈的,养出了个武状元。
烟柳街其他青楼的姑娘们,听说上官意在这喝酒,怎么赶紧过来看看。
要说姑娘们如今最钦佩喜欢谁,可不是什么风流才子探花郎。
绝对是和她们一个出身却打了个漂亮翻身仗的上官意。
过来看看,哪怕远远看一眼,也够她们兴奋一阵子。
上官意本是有意不藏着掖着,但此刻也被围观的有些不好意思。
其他客人眼看着她这桌热热闹闹,姑娘们都笑的跟花似的,却不爱搭理他们,有些人心里就有了怨气。
特别是一些自觉地位比上官意高的,看上官意得了今晚的全部风头,忍不住开始冷嘲热讽。
“呵,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一个六品官,也敢这么张扬,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当了官也还像个歌姬一样,真是上不得台面。”
“都让人笑话,谁家庆功宴摆在青楼里啊,和这种人一起为官,可真难为朝中的大臣们喽。”
那两人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在场的人都听见。
上官意这桌,连欢笑声都安静了些。
姑娘们都有些不安的看向了上官意。
正当上官意要起身和人理论时,有一人从门口进来。
姜舒径直走到上官意旁边,端起一个空碗,倒了酒,扬头喝净。
“大伯旧病未愈,让我替他来给你庆贺,师妹,你怎么也不等等我。”
上官意一愣。
她师父说了,回玉人坊这种事不能告诉国公爷。
他对玉人坊这三个字过敏。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个过敏,但她知道,姜舒这是特意来用文国公的名头给她撑腰呢。
他不是看她不顺眼吗,怎么还帮她?
更何况他最讨厌这种地方,更看不上她们这种人。
姜舒从她的眼神猜出了她心中所想。
只觉得嘴里发苦,苦的只有酒才能冲淡。
又喝了一碗,他扭头走向刚刚说话的那两人。
“你们刚刚说什么来着,我没太听清,能重复一遍吗?”
姜舒姜世子的脸,他们还是认识的。
能被姜世子叫一声大伯的,也就有文国公了。
文国公,居然是上官意的师父吗?
文国公糊涂了不成?
两人心里再多质疑,脸上也不敢展露一分。
再姜舒越来越冷硬的目光中,他们弯了腰低了头,“没、没什么,就是在恭贺上官大人。”
“只是这么恭贺吗?贺礼呢?酒呢?你们二人,是对我们文国公府的人有什么不满吗?”
“不、不敢不敢。”
两人赶紧端着酒杯到上官意跟前道歉认错。
同时摘玉佩的摘玉佩,掏金子的掏金子,把所谓的贺礼补上了。
上官意嗯了声,两人又看向姜舒,最后逃一样的落荒而逃。
姜舒跟没事人似的,又坐到了上官意旁边。
好像前两天躲着她的人不是他一样。
上官意搞不清楚,在心里问何时慢:“师父,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耍我玩?”
红蝉听她问就是眼前一黑。
她不觉得自己问错人了吗?
第257章 拥挤的意识空间42
一个敢问,一个就敢答。
“他应该是来挑衅你的吧,让你看看他多有威望。”
上官意深信不疑。
大好的日子,虽然她没不想和姜舒计较,但也白了他一眼。
姜舒:……
随着新科武状元在玉人坊庆贺的消息散出。
还有一个人也找了来。
薄瑶荷穿着一身有些布衣,在门口犹豫了一会,还是硬着头皮进了门。
她已经在月前,从侯府搬出去,立了女户了。
那时薄永怡还在城外闭关练武,太平侯和侯夫人还做着他能顶起门楣的美梦。
听她说要出去立女户,还不用他们给银钱,立马就同意了。
出去了也好,省的她在家里总勾的薄永怡做糊涂事。
万一以后真闹出去了,那多难听啊。
出去了,就不是他们太平侯府的人了。
她一个弱女子,独立立了女户出了什么事,也和他们太平侯府没有一分钱关系。
他们迫不及待,薄瑶荷也迫不及待。
当天下午就离了府,只带了从小陪她长大的一个丫鬟,和和离时,夫家补偿的一点银钱。
女户虽然没有规定必须住在哪个街巷。
但为了抱团取暖,大多都住在距离烟柳街路程一炷香外的杏花街。
她以为的困难重重,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克服。
是有人打她的主意,但她逼着自己强硬起来,再加上街坊邻居的帮衬,慢慢的日子也就好多了。
如今她每日靠给别人写家书和卖字画挣钱。
虽然清贫,但也是衣食无忧。
最主要的,是她的院门再也不会在半夜被敲响。
也没有人告诉她,要为了这个那个委曲求全,要识大体,要顾全大局,要懂事。
她终于可以什么事都为自己。
也终于感觉自己落了地,成了个真正的人。
日子越是好过,她越是感激当初给她出主意的人。
那日屋门口明明坐着人呢,那人却能偷偷进了屋。
一开始,她猜不出那人是谁。
知道上官意考中武举后,突然就有了个猜想。
今日就是想来问个明白。
她一看就是个良家姑娘,进了门就被拦住,要被送出去。
上官意眼尖,认出她来,纳闷的走了过去。
“你是来找我的?”
“嗯,我、我想把这个物归原主,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出自大人之手。”
薄瑶荷把攥在手心里的字条递了过去。
她不知攥了多久,手心的汗液已经把字条染上了潮湿。
上官意展开,看见的就是当日何时慢写下的几个字。
她笑道:“这我可不敢冒领,写下字条的人是我师父,不过你也不用找她,知道你如今过得好,她已经很高兴了。”
虽然不是她,但也算知道了是谁。
薄瑶荷已经满意了。
她行了一礼,“那就请大人替我转达,小女子此生都不会忘了她的恩情。”
上官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侧过身没受她的礼。
“既然来了,就一起喝一杯,就当庆祝我,也庆祝你重获新生。”
薄瑶荷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在她眼里玉人坊是个好地方,可比太平侯府干净多了。
何时慢看着两人坐在一块说说笑笑,也跟着高兴。
想来也有趣。
薄永怡那厮不做人事,在她们之间来回伤害。
但他绝对想不到,如今她们能这么和谐的把酒言欢。
夜深了,一场欢快的聚会就此结束。
上官意送薄瑶荷回去后,和姜舒一前一后的回了国公府。
路上,何时慢再看她的自毁值,已经降到了三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