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估计也快的很。
薄永怡是在半个月后被放出来的。
他们家掺和进了谢子修和平王的谋逆案,虽然没真的做什么,但舞弊之事和结党营私是货真价实的。
人虽然从监牢里放出来了,也没受什么皮肉之苦、流放之刑,但爵位却没了,家也被抄了。
薄永怡和他爹从监牢出来时,首先看见的就是哭着扑向他们的前侯夫人。
“怎么办啊侯爷,咱们的家都被抄了啊,什么都没有,没有了啊。”
“他们趁你和儿子不在,居然这么欺负我这个女人,连金银房契都不让带出来,这是想逼死我们吗!”
“什么都不给,让我们上哪落脚啊!难道还要我们睡大街吗!”
“侯爷,你快去疏通疏通关系,找找人啊,或者直接进宫求求情,哪怕爵位不能恢复,但至少得把咱们的房子和金银还给我们啊!”
“那可都是我们侯府一代代攒下来的,里头还有我当初的嫁妆呢,怎么就跟强盗似的……”
她仿佛看不见太平侯灰白的面色,一直拉着他的胳膊摇晃,晃的人都快站不住了。
见她越说越口无遮拦,太平侯一把把人推开。
“住口!再敢多说一个字,我立马就休了你!”
当他不着急不上火?
当他不要找人托关系,向皇上求情?
他在狱中时,就托了狱卒替他送信,可全都石沉大海,连一封回信都没有,更别说帮忙的了。
人人都避之不及,恨不得从来就不认识他。
进宫求情就更别提了。
如今他是什么身份?
一个庶人而已。
皇上是他想见就能见得?
那皇宫是他想进就能进的?
他如今算个什么东西啊。
更何况皇上的旨意一下,就算是他跪死在她面前,皇上也不会改的。
敢说抄家的人是强盗,是嫌他们脖子上的人头太碍事是吗?
侯夫人被他推开,一个没站稳,摔了个狼狈的狗啃屎。
抬头,她正好看见路过人眼里的嘲笑。
半辈子养尊处优,一朝却成了这个样子,侯夫人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浑身的血液涌上头顶,她起身就和太平侯吵到了一起去。
“休了我?你还要休了我,你现在就跟我厉害是不是?你有能耐侯府怎么会败在你手里!还休我,你真当你还是侯爷吗?那你就快点休了我,我也好回娘家过好日子去!”
他们这边吵翻了天。
薄永怡却仿佛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街上,离老远,就看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风吹起马车的帘子,露出里头端坐的人。
上官意一身宝蓝色官服,意气风发,英姿勃勃,仿佛彻底变了一个人。
薄永怡呆住了。
路过他的时候,上官意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他脸上,又轻飘飘的挪开。
仿佛只是见着个不相识的路人,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目光中更没有任何情绪。
这样的漠视,比嘲讽他几句还要难受。
薄永怡眼眶酸疼,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脚下不由自主的追了两步,又缓缓停下。
如今,他连和她搭话的身份都没有了。
可是怎么会呢。
明明几个月前,他还是高高在上的侯府世子。
她还是只能巴望着他,等着他垂爱的青楼歌姬。
怎么就变了呢。
第258章 拥挤的意识空间43
薄永怡呆站在街边,迟迟想不明白。
一旁,薄父和薄母依旧吵的没头没了,直嚷嚷着和离的事。
最后,可能是薄母还做着能有所转圜的美梦,还是没舍得就这么回娘家。
终于不吵了,但三人间的静默更让人窒息。
身无分文,又没有个落脚的地方。
薄父带着他们走了几个地方,想跟过去的好友借点银子借个院子。
可如今这情形,谁又敢跟他有联系。
吃了几个闭门羹,一辈子顺风顺水,养尊处优的薄父先挂不住脸了。
难堪的念叨些什么人心不古,人走茶凉的话。
眼看着天要黑了,最后还是薄母想到了个落脚的地方。
薄瑶荷从外头买了四书五经和其他书籍回来。
她昨晚和上官意喝了酒,一觉醒来脑子里就涌起了一个压都压不住的念头。
律法没说歌姬舞姬不能科举。
也没说和离过的女人不能科举。
虽然她不会拳脚功夫,但她也是从小识字,上了女学的。
考状元她不敢想,但哪怕能考个秀才,也足够她开个私塾,收些学生养活自己了。
说干就干。
薄瑶荷买了书籍回来,刚放到院里桌子上,还没来得及缓口气,门就被敲响了。
丫鬟开了门,门外站着的,赫然是有些狼狈的薄家三人。
薄家被抄家的事,她刚刚在街上听人说了。
但她没想到,他们居然会直接找上她。
而且一开口就是要住下来。
“不行。”
薄瑶荷站在院子里,瘦弱的身躯头一次站的这么直,像是守护自己领地的母狮。
“当初我搬出侯府自己立女户的时候,不就和夫人达成约定,以后就各不相干,夫人不是还说,我在外头就算要被人欺负死,也是我的命,有事没事也别回去打扰了夫人的平静。”
“既然各不相干,今日侯府之祸也不是我造成的,你们又凭什么来找我?”
她好不容易过上了平静生活,好不容易过得像个人,好不容易摆脱了薄永怡和所谓的养父养母。
他们凭什么说食言就食言,凭什么住进她的家。
如果今日出事的是她,她回去求救,难道侯府会管她吗?
薄瑶荷难得强硬。
在薄家三口眼里,简直像太阳从西边出来。
他们一路上,想的只有薄瑶荷这院子好不好、大不大,精美不精美。
可压根就没想过她会拒绝。
“凭什么找你?薄瑶荷,你简直是白眼狼!你可是我们侯府养大的!没有我们供你吃喝,你能活这么大?现在你居然说这种话!”
薄母一马当先,也不再讲究什么体面优雅,扯着嗓子怒斥她。
薄瑶荷眼眶情不自禁的红了,但语气依旧坚决。
“可是你们不也得到好处了吗?当初把我嫁出去,侯爷没因此得了个好差事吗?”
不过两年时间,那差事就被太平侯丢了。
他有富贵有爵位,一边想要好差事撑门楣,一边又高傲自负,什么都看不上。
那差事他丢的轻易。
却差点用她一条命来换。
薄瑶荷如今再想起在侯府的事,只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欠他们的。
她一眼都没往薄永怡的方向看。
丝毫不想搭理这个曾给自己带来无限阴霾的所谓弟弟,薄永怡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脸上。
他从城外回来,听说薄瑶荷搬出来了,就立马想来找她。
不过是因为武举的事才耽搁了。
谁承想,再见面,她居然这么无情。
“姐姐,你就真的这么绝情吗?”
小时候,薄瑶荷对这个弟弟也是倾注了真感情的。
听着他奶声奶气的叫姐姐,只觉得心肠都是软的。
如今,却只觉得恶心。
“不要这么叫我,本就没有血缘关系,现在也不是一家人,这么叫不合适。”
薄瑶荷依旧不看他,偏头说到。
薄永怡心痛如绞。
“你知道我为了你,都放弃了什么,错过了什么吗?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
上官意当初全心全意的想嫁给他,他都是为了薄瑶荷,才伤害了她,也让她对自己因爱生恨。
他们家如今落败,难说没有上官意的插手。
可薄瑶荷如今却迫不及待和他们撇清关系。
以前他怎么没看透,薄瑶荷居然是这样的女人。
“是我瞎了眼!”
薄永怡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甩着袖子纷纷离去,余光却看见了她放在桌子上的书。
他以前也是有准备过科举的,自然看得出那些书是做什么用的。
一时间,人有些怔愣住了。
这世界莫不是都疯了吧。
女人们一个个不想着嫁人生子,全都想去科举做官。
就那么看重权势名利吗?
薄母不服,还在跟着薄瑶荷争吵。
薄永怡已经像受了什么刺激和打击一样,迫不及待的拉着他娘离开。
薄父也重重的哼了一声,用往日里那种带着威压的眼神看着薄瑶荷。
往常在侯府,他只要露出这个表情,就没有人忤逆他。
好像这一个表情就足够他震慑住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