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口中，李喻只是对方的女儿。
还是个只花钱不争气的女儿。
他们都是无辜的受害者。
是她把他们绑在一起，不能离婚，不能过更好的生活。
李喻在他们的争吵中捂着胃，一动不敢动。
妹妹从卧室跑出来，紧紧抱着她，小身板一颤一颤，却默不作声。
李喻拍着她的后背，就听见她小声说着：“姐、我再也不想过生日了。”
一行热泪滚下，李喻想告诉她，不是因为生日，是因为她。
爸妈对妹妹其实是很好的。
他们从没对她动过手，也很少骂。
偶尔妹妹有些小顽皮，父母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笑着纵容。
李喻看见过他们三个相处的画面，温馨，和谐。
唯独她在家时，这个家就成了随时会炸的火药桶。
但李喻不嫉妒妹妹。
妹妹无辜受了太多惊吓，都是因为她。
如今连生日都不想再过了。
李喻哄了会妹妹，把人送回房间后，看两人不吵了，还是又提了一句生活费的事。
方如兰回头给了她一巴掌。
看她的目光中只有仇怨和憎恶，“如果不是你，我和你爸早就离婚了！我又怎么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我这一辈子，都是被你给毁了！”
李喻站着没动，只觉得真的有些累了。
太累了。
说不清缘由，没办法脱离的累。
两室一厅的房子，自从她上大学就没了她的房间。
父母两人分房而睡，各自回了屋。
李喻站在原地愣了一会，随后踩着散落一地的账本和烟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老旧生锈的铁门发出咿呀的响声，在黑暗中有些刺耳。
李喻一步步向上，走上了天台。
她在天台上坐了一整夜。
冷风阵阵，吹得人似乎也要跟着飘起了。
一开始，李喻只是想看看日出。
可当她发现一场日出已经无法点亮她的晦暗时，她就踏上了天台的围栏。
毫不犹豫，毫无留恋。
她抬腿就迈，最后停在了半空。
何时慢接受完记忆，跳下围栏，下楼回了家。
她心口有些闷。
不知道是她自己的情绪还是李喻的情绪。
她只知道，她心情很不好。
相比于被恶鬼追杀，现实生活中这种一件件小事堆起的绝望，更让人觉得憋闷。
本该，本该不是这样子的。
开门进了屋，李力和方如兰都已经起床了。
两人各自忙碌着各自的事，谁也没有抬头看李喻一眼。
他们不知道，一盘羊肉，一个巴掌，一个夜晚，差一点点就终结了他们女儿的命。
他们只知道，太阳又一天升起了，生活照常继续。
早饭桌上，李力依旧把李喻不爱吃的洋葱夹到她碗里。
何时慢把洋葱夹出来扔到桌上，用热粥缓解胃里的疼。
她扔菜的动作虽小，引发的动荡却大。
方如兰一拍桌子，“谁让你浪费的！不挣钱不知道挣钱难是不是？捡起来吃了！”
何时慢懒洋洋的抬头，指了指李力，“明知道我不吃还往我碗里夹，浪费的是他，不是我，别什么都往我头上扣。”
李力听了，故技重施似的端起盘子就要往何时慢脸上扣。
何时慢一手握住他手腕一手挥回去抽在盘子上，飞起的盘子不偏不倚，扣在了李力脸上。
盘子落在地上的脆响，唤醒了惊到失神的人。
何时慢攥着的手腕没松开，李力想往回拉，却怎么都没拉回去。
反而他越用力，手腕上的力气越大，他的骨头被捏的越疼。
何时慢冷眼看着，看见他从震怒到疑惑再到忌惮再到难堪。
松开手，李力向后仰去，摔在了地上。
“坐没坐相吃没吃相，咱们李家怎么出了你这样的东西。”
何时慢放下筷子，用挑剔鄙夷的目光在李力身上晃了一圈，冷脸点评到。
李力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看不起他。
他的自尊大的像巨石，脆的却像泡沫。
更何况如今对他露出鄙夷的，是他向来在手心里随便捏咕的女儿。
似寒冬腊月被泼了一盆刺骨的冷水，李力双眼血丝密布，恨不得直接把人打死。
爬起身冲过去，脚下却是又一滑。
扑通一声。
他笨重的身躯摔倒在地。
“笨的连路都不会走吗？就你这样的还是李家的长子？简直可笑，怪不得咱们李家没落至此。”
他不向来爱把李家李家的挂在嘴上。
好像他们李家是什么世家大族，最是有体面要规矩。
那何时慢满足他，张嘴闭嘴咱们李家，看看他这个李家长子做的够不够格。
别只会要求别人。
李力这一摔，摔的可不轻。
这房子本就不大，餐厅的位置也狭小。
头磕在墙角，肉眼可见肿了个大包，膝盖磕在地上的盘子上，盘子碎了，膝盖也鲜血淋漓。
李力疼的直哎呦，捂着头在地上翻滚。
何时慢斜眼看他，“诶诶呦呦的，像什么样子？大男人这么点疼受不了？真丢人。”
“还有你。”
何时慢一指方如兰，“嫁给这么个脾气大本事小的男人，还说我耽误了你这辈子，难道你俩结婚是我介绍的？”
方如兰只觉得面皮仿佛都要被扒开了。
“你说什么呢？！不是因为你，我早就离婚了！我忍在现在都是为了谁？你个白眼狼！”
“离啊，说的好像你忍着不离，我就过了什么好日子似的。”
“妈妈，我过得什么日子，你不清楚吗？”
第102章 逃离窒息的家5
“李喻”漆黑的瞳孔望向她，冷清的似一谭无波的湖水，正好能照的清人心的晦暗。
方如兰一愣，过去的点滴也被那双明澈的眼睛照亮。
她清楚，没人比她更清楚。
心虚的嘴唇颤动，方如兰却没有愧疚的情绪，反而心中升起怒火。
她把桌子一掀，汤汤水水砸了满地。
“白眼狼！你就是个白眼狼！”
桌子落在何时慢脚边，她没动，反正也吃饱了。
何时慢只是起身，把吓傻了的小雁抱进了屋里，还锁上了门。
争执的太多也没用。
有些人是永远不会悔改的。
而且李喻的自毁值还在一百，一点都没动。
孩子生下来就爱父母。
除非真是杀身灭亲的切骨之仇，不然很少会有儿女对父母刀锋相向。
就像李喻。
心里再怨，看见李力受伤，她都不会有任何痛快开心的情绪。
这就是女儿对父母的天性。
今天“李喻”难得硬气。
门外也难得安静。
何时慢并不觉得李喻以前做的不对。
如果不是她力气够大，能够治住李力的暴怒，现在的李喻还在挨打。
同归于尽也不现实。
抛开下不下得去手的问题，至少小雁是无辜的。
他们同归于尽，小雁就只能去孤儿院或者被二叔收养。
无论哪种，都好不了。
家里的事就是一样，一团麻绳一样，理不明白，无法更改。
唯一能做到也最容易做到的，就是逃离。
彻底切断和这个家的联系。
何时慢透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看向窗外。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呢。
再出去时，餐桌和汤汤水水还在地上，那夫妻俩已经不在了。
何时慢猜测，应该是去医院了。
她把小雁带着出了门，到商业街找了个扮玩偶服的兼职。
八个小时，两百块钱。
小雁附带着在一旁吆喝，老板也给了五十块钱的零用。
虽然数字不好听，但钱是实实在在的钱。
只是天有些热，何时慢捂了自己一头的汗。
钱到手的时候，何时慢看见自毁值的松动。
跳了几下后，停在了九十五。
行，何时慢知足了。
今天没白忙。
如果只是想挣钱，何时慢有许多来钱快又不累的方法。
可那些方法不是李喻一个普通女大学生能接触到了。
钱挣到兜里，李喻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可是扮玩偶这种体力活，却是李喻自己也能找到且做好的工作。
二百元，就是她下周的生活费。
累一些热一些，比起要钱的痛苦，也算不了什么。
和老板约定明天还来后，何时慢牵着累的打蔫的小雁，带她去吃了冰激凌和炸鸡。
冰激凌绵软清甜，从喉咙划入食管，带起一片清凉。
炸鸡的外壳酥脆，里面软嫩，带着麻麻辣辣的香气，油炸食品的快乐使幸福感直冲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