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喝一口冰可乐，她舒爽的长长打了个嗝。
李喻虽然还在意识空间躲着，五感的感受却丝毫不落。
平常这些东西，对于李喻来说就是罪恶的源泉，是她贪图享受，不体谅父母的证据。
吃到嘴里也是苦的，涩的。
可这次李喻用着自己挣来的钱，却觉得哪哪都不一样了。
自毁值降了又降，停在了九十。
“你、是什么？”
李喻终于肯说话了。
何时慢笑了笑，“我是，另一个你。”
三言两句解释完自己的身份，李喻又不说话了。
何时慢知道，对于自己能够重新鼓起勇气活下去这件事，李喻是不抱什么信心的。
就像拦截洪水的堤岸，一波波的冲击都拦住了，时间一长，一旦有了破口，就很难再恢复如初。
何时慢不急，又打包了些晚上的吃食后，带着小雁就回家了。
进了家门，看见李力病恹恹躺在南卧的床上，她零帧开口。
“呦，大白天不去干活就躺着啊？你怎么一点不知道上进？这么大岁数了，这点事还不懂吗？”
李力瞪着眼珠子直喘粗气，但总觉得今天“李喻”有些过于邪性。
头上的伤还疼着，膝盖也回不了弯落不了地，他瞪着李喻，嘴里骂骂咧咧的不干净。
何时慢充耳不闻，从兜里掏出钱来摇了摇，“忘了告诉你了，我今天去兼职挣钱了，没办法，李家的长子是个挣不了钱的，只有我这个当女儿的自己去挣，也不知道你那些狐朋狗友知道了，会怎么笑话你。”
她这话一说，何时慢觉得李力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他骂的更难听了。
恨不得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她。
何时慢像听不懂似的嘿嘿笑着，随后把他屋里的电风扇一关，把门窗也关上，自己回北卧去了。
门一锁，何时慢拉着小雁补起了觉。
这一天下来，何时慢觉得妹妹小雁也乖的让人心疼。
带她出去一整天她也不闹，让帮着吆喝就忙前忙后的帮着吆喝。
拿了钱也没说要买什么，而是何时慢给她买什么她吃什么。
像是能察觉出李喻的情绪，察觉出家里的风起云涌，她懂事的不像八岁的孩子。
想来就算那对父母对她比对李喻好了许多。
可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她还是养成了过于敏感乖巧的性子。
累了一天，躺到床上小雁很快就睡着了。
闷热的天，闷热的北屋。
何时慢看小雁鬓角的碎发都被汗液打湿，起身又去了南屋，把李力挣扎落地打开的电风扇搬走了。
北屋有了风扇，屋里的温度舒服多了，小雁也睡得更为安稳。
锁了门，何时慢也闭上眼睡了过去。
何时慢和小雁，是被门外噼里啪啦的响声吵醒的。
听声音，就知道是方如兰回来了。
她每天下班都是如此。
回来后无论放什么扔什么，都力气极大，非要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回荡起震心的声响。
加上她一脸的烦闷的气恼，整个人就是一点就炸的汽油桶。
时间一长，李喻听见那声就无可避免的心慌，好像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没错也心虚难受。
何时慢回应她的，却是更大的响声。
她把门开了又甩上，巨大的震动让门框上的灰都簌簌落下。
一声盖过了她发出的所有声响。
方如兰被吓一跳，何时慢却只是说道:“做饭不用带我和妹妹。”
免得她做的都是她不吃的，一边像训狗一样规训她，一边还自诩劳苦功高。
第103章 逃离窒息的家6
不吃她的饭。
极小的一件事，却引出了她极大地怨气。
她自己在那一边摘菜一边念念叨叨，像诅咒一样说不感恩父母的孩子，早晚遭报应。
何时慢笑道:“你俩不就是我的报应吗？”
都说家应该是遮风挡雨的。
但很多很多的家，反而是风雨最大的。
只有走出去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其实风平浪静，一片祥和。
此生最大的恶意，就是来自父母亲人。
方如兰被她一句噎的半天没吭声。
反应过来就想动手了。
但想到李力就是因为想动手才摔成那样的，又有些犹豫。
她总觉得从早上起，“李喻”就变得有些邪性。
有些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何时慢看她想动手又犹豫，脑袋一歪，“来啊，往这打，快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边的扫把捞起。
两手一弯，扫把中间的不锈钢棍就被她生生掰折了。
她把一头递给方如兰，“给你，动手啊。”
方如兰被她眼神看的后退了两步，坐了回去。
嘴里依旧碎碎叨叨，却不再想动手了。
意识空间里的李喻见了，心里憋闷的难受。
为什么自己以前那么乖巧，反而要时常因为一点小事挨打。
为什么她现在变得叛逆不驯，他们反而退了一步？
“所以，他们以前动不动就打我，也是因为欺软怕硬吗？”
“不然呢？你还当他们是惩恶扬善吗？你怎么没见过他们在外面和别人随便动手？”
“你二叔一家都快把脚踩你爹脸上了，你见他甩过一次脸子吗？”
李喻回忆再回忆，没有，真的没有。
不光二叔，他们跟外人也从来没有什么争执。
甚至可以说老实话少的本分人。
“只有对我……”
“是啊，只有对你。”
“可我就那么讨人厌吗？”
“不，是只有打你，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
李喻：……
“且方便快捷高效。”
李喻：……
“所以你为什么会把错归在自己身上呢。”
“可能……只是因为他们是我的父母吧。”
回了屋坐在床上，何时慢听李喻头一次向她敞开心扉。
“都说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可是也很少有孩子不爱自己的父母。”
“所以，即使我知道他们对我要求太高，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期盼幻象，又不想我脱离的掌控他们一点，还心疼花在我身上的每一分钱，可我，还是我心疼体谅他们日子难过，我常常会想，也许家里条件好一点，他们就不会这样了。”
何时慢面对她柔软的心脏，毫不留情的为她那对父母下了定词。
“一个是最要面子，却处处没有面子，自尊心受挫，只能从孩子身上找到行使权利感觉的父亲。
一个是能力有限，日子过的稀里糊涂，不怪自己选错了男人没及早脱身，反而把错处都归结于孩子的母亲。”
“不是他们日子好一点就不会这样，而是他们这样，他们的日子永远好不了。”
“你父亲不会把规训你的时间精力放在怎么经营好麻将馆上，你母亲也不会把对你的狠心，对准更该被收拾的你父亲身上。”
“这样的两个人，想把日子过好，指着天降彩票吗？”
“也许他们本身是不幸的，但他们的不幸多数是自己造成的，而他们却联起手，差点造成了你的死亡，所以你再体谅什么？”
“还是你觉得，你生下来，活一遭，就是为了挨打受屈二十年，再从楼上一跳结束一切吗？”
“还是你以为，你死了，你这个家就会好过？”
“如果我说，你死了后，你妹妹不用十年，也会从你跳楼的地方跳楼呢？”
“你，还想死吗？”
意识空间里的李喻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颤动。
“不会的、我妹妹怎么可能也会死？你骗我！他们、他们明明对我妹妹很好的！”
何时慢笑了声，“对她好，不过是因为有你在而已。”
“有你这个可以接纳负面情绪的大女儿，小女儿自然能享受到一些正常父母亲情。”
“只是你一旦不在了，那些无处发泄的负面情绪，可就要换了人了。”
“有你这个一了百了的姐姐做前锋，你妹妹有样学样的时间可是很快的，你还熬了二十年，她连十年都没熬过去。”
“不可能！不、不可能……”
情绪上几乎在崩溃的李喻一遍遍的重复着不可能。
可实际上，她心里不是不信，是不敢信。
她以为她死了，家里没有那么多的争吵打骂，妹妹的日子能好过一点。
可实际上，她妹妹反而会死？
见她的灵魂都陷入了崩溃和自责，何时慢什么都没说。
她不是真的怪李喻的心软。
从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她没真的麻木顺从，已经很难得了。
只是不彻底打破她对这个家的幻想，她就没有力气继续前行。
李喻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