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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兄(重生)_小河边舟【完结】(26)

  赵明宜寻着扶栏上了阁楼。

  藏经阁有两层,一层的经书都已经搬出来了,阁楼里的也陆陆续续在往外送。上了二层,抬头只见高高的佛像与神龛,四面梁枋上挂了经幡与帐幔,上面绘了火焰与祥云,还绣有小字经文。

  她寻着册子登记的经架而去。听见有人在说话……

  “南藏与北藏在经、律部分是一样的,只是在论藏部分有一些差异,慧觉师父很喜欢这两部经书,您若有兴趣下次可以拜访方丈。”寺僧正说着话,却见这位大人的目光看向了他身后。

  转过头去,只见经架旁,一位穿着杏色小袄,绫棉裙子的姑娘正看着他们。

  窗外吹来一阵风,梁枋上经幡微动。

  王嗣年只看见那双盛满秋水一般的明眸。

  他没有说话,难得地顿了一下,寺僧也站在一旁,以为他们认识。

  赵明宜:“我,我来找这个……”她有些尴尬,只指了指王嗣年手上那本书。经书是线装的,棉纸黄色封皮,上面写着‘北藏经’。

  说罢又将手里的册子递给僧人,说阁楼下有人在找这本书,以为丢了。

  “肯定是圆净师弟了,他年纪小,刚来寺庙还不熟识,不知道我拿走了这本书。”寺僧挠了挠头,接过她手里的册子。应该是知晓那位师弟的性子,怕他哭得整个寺庙都知道,便急匆匆地下了阁楼去找人。

  她又看着王嗣年。

  “您上回与我说要用宣纸补我的伞,我找了很好的生宣……知客师父融完纸后,与我说糊不了,会把好的伞面弄坏的。我的已经弄坏了。”她隔着经书架远远地与他说了这句话。

  “所以如果你以后也要补伞,还是不要用宣纸了。”她提醒道。

  只是说完后知后觉,这人气质衣着都不像是买不起一把伞的样子……谁人会像她一样去补一把破掉的纸伞。

  她要下楼去。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笑,雅致又柔和。她又回头。

  王嗣年却先她一步下了阁楼。

  走在她前面,笑着与她说:“你的伞还在寺里吧……如果在的话,你可以找来给我,我给你补。”王嗣年指了指藏经阁旁的抄经堂:“你在这里等我吧。”

  赵明宜想说不要了。她都不认识他,怎么好麻烦人家帮自己做这个。实在不行还可以托舅舅再找人制一把。

  王嗣年却已经往抄经堂去了。

  她左右不定,挣扎了一会儿,只能让梨月回去拿。她在门外远远地等着,并没有进去。

  “你回府将我案上的那盒磁青宣纸拿过来。”他低声吩咐侍从,而后请抄经堂的寺僧为他清出一张桌案,备一些清水,还有刷子,剪刀等物。

  侍从听完后愣了一下:“若要回府,那可得用快马。”而且那盒子磁青纸是宫廷赐下的,听大人的意思是要拿来给这姑娘补一把伞……

  王嗣年没有抬头:“你要用脚走回去也无妨。”

  侍从跑得飞快!

  梨月将伞拿过来时,他的侍从也到了,应该是走得急,额头沁出了汗。她站在门外看他动作,却是太远了,不太看得清,只见到他低身伏在案上,青花的伞面遮挡了他半张脸。

  她又想起了文殊兰。

  王嗣年把青花伞给她的时候,只见这姑娘轻轻地笑了起来,脸庞白白净净的,红润的唇瓣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什么,又没想好。

  “你在家会受委屈么?”他不知为什么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侍从在一旁已然惊骇无比。

  “啊?”她疑惑地抬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明明也不认识她。她虽然多谢他帮自己,却也不愿意透露太多,只回道:“自然不会。”明湘虽偶尔找她的茬,却有母亲与大哥护着,也不算受委屈。

  王嗣年以为,依着赵溪亭那样强势的脾性,他的妹妹大抵也是骄纵着长大的,说不定会欺负她。……明明两个都是妹妹,赵枢也委实偏心了些。

  淡淡地嗯了一声。

  天色渐暗,侍从给他准备车架,赵明宜抱着伞,与他有着一些距离,远远地问他:“我还不知道你是谁……我要怎么谢您呢?”礼数要周到,母亲教过她。

  王嗣年想了想:“以后再说吧,等你下次见到我……”忽而觉得不妥,可是话已经说出来了,便只能淡淡地转头。

  却是已经走远了。

  这人真的很奇怪,她是闺阁里的小姐,如果不是住在这大音寺,他们都不可能遇见。她马上就要回家了,怎么会有下次呢。

  她摇摇头,带着梨月走了。

  方才送磁青纸用的是快马,他们回去的时候便也没用车轿,径直打马而去。却是往刑部的方向去的。

  到的时候已经夜深了。更深露重,早已准备好的狱卒点了火把,在漆黑的夜里带了一名死囚进来,只是在弄进牢房之前,忽而将人用刀反扣在墙上,低声道:“听好了,你已经是死罪,不如用这条命为老娘孩子搏一条出路,也算你是条汉子!”一半威胁一半安抚。

  死囚脸上一条刀疤直接横到脖子上,咬着牙道:“只盼大人你说到做到,把剩下的银子给到我老娘手上!”眼中都是血丝。

  狱卒这才放开他。

  王嗣年在暗处,盯着把人替了出来。

  不过一会儿,一头上套着黑布的囚犯被压着上了马车。他看了一眼,吩咐道:“送到赵大人手上。”

  马车遥遥驶去。

  赵枢从督察院下值,锦衣卫指挥使张济崖置酒招待他。道是因着上回底下人没管好,惊扰了他府上的女眷,所以把人抓来给他赔罪。宴上珍味不少,也是下了功夫的。

  魏三拖着没多久打过板子的屁股过来敬酒,嘴上连声赔礼。只微微抬头,却见氤氲的烛火下,那与指挥使对坐的人,神色十分的淡。让人看不清情绪。

  那样出色的一张脸,在这位大人身上,属实有些浪费了……

  魏三脑子里七歪八想,姿态却是放得更低了。

  张济崖职位虽不低,却也不想因着底下人犯浑,轻易得罪他。因此也是连连说和。

  赵枢只喝了一盏清茶。

  从张府出来后,天已经擦黑。冯僚早已备好了车马,上了马车才道:“王大人已经将人替出来了,眼下正在东平街的宅子里,我已经确认过,人没错……您要不要去看看。”

  这个探子是从赵家出去的,自然是无比清楚这位大爷的手段,早已吓得哆嗦。进刑部都比进这位爷的私邸强。

  赵枢还未进门,便见他已然跪了下来:“……只要您留我一条活路。”膝头磕在地上邦响。

  杂房里只有半截昏暗的蜡烛。偶有风从窗隙吹进来,烛火微明微暗。囚犯不敢抬头,视线平齐之处,只能看到那位负在身前的手,修长如玉……一枚明净通透的玉扳指,刻了夔纹。

  出了私宅,冯僚将披风递上去,问他这人事成之后留不留。

  把探子放回辽地鼓动那位殿下造反,实在是件很危险的事,肯定是要派人跟着的。只是那人有求生之意……

  冰凉的夜风中,冯僚只听见一声嗤笑。

  “自然是杀。”赵枢看了他一眼,随手系上披风,意有所指道:“冯僚,你跟我也有这么多年了……”话未说尽。

  月光下的长街飞起淡淡扬尘。

  冯僚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闭了闭眼。

  是他出刑狱太久,心肠变软了……竟然忘了给人留下把柄是件多么愚蠢的事。

  带着诸多心事回了府。

  回到赵宅的时候,下人忽然呈上来一件东西,红漆嵌螺纹钿锦盒,冯僚打开看了一眼,发现是不久前大爷吩咐他打的那对点翠青雀。

  小巧而精美的雀鸟静静地躺在锦绸上。

  那样细致。

  他思索良久,终于招来院里的小厮,低声问道:“大爷可睡下了?”

  “没呢。”小厮摇头:“方才打中堂过,灯还亮着呐。”说罢问他有什么事要现在去。

  冯僚不理他,拿着锦盒径直往阆山苑去了。

  他直觉大爷今夜对他已生不满……幕僚很多人都能做,天津卫还有几位府僚没有跟回来,有的是人想把他挤下去。他若离开了这个位置,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得做些什么。

  过了中堂,到了阆山苑,有侍从引他进去:“低声道,爷在沐室,您兴许得等一会儿了。”

  冯僚扫了一眼周遭,问身旁倒茶的侍从:“怎么不见周侍卫……”周述真的身手极好,一般轻易不离开那位爷身边。

  “周侍卫在大音寺……小姐近来身体不舒服,在那儿小住着。”

  夜色越来越浓,天边的星子闪闪发光。院里的花圃内传来阵阵虫鸣声。

  冯僚低了低眸,看了眼放在桌案上的锦盒,直觉他来对了。

  阆山苑很安静,来往的下人都很恭敬,轻易也不进正房……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冯僚微微抬头,才见这位爷一身软面的白衣,腰间的系带松松地挽着,不穿官服的时候便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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