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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兄(重生)_小河边舟【完结】(27)

  只是这分明极好的相貌,看着却是透到骨子里的冷。

  赵枢没有看他,修长的指节系了腰带:“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径直坐到上首。

  侍从过来上茶,端了一盏放在冯僚手边,上好的雨前龙井,淡而雅的香气飘散出来,这位历经世事身经百战的幕僚却不敢喝。只思衬着开口:“您前些日子给小姐打的钗,我已经让工匠做好了,想着先送来给您看看。若有不合适之处,也好早早让人改了。”

  随即上前,弯腰打开桌案上漆红的锦盒。

  赵枢抬眸,果然瞧见那盒子内,柔软的锦绸上放着的一对青雀发钗。翠鸟的羽毛柔软而鲜艳,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光泽。雀鸟衔珠,巧而精致,有点像宫廷的手艺。

  冯僚庆幸自己这件事是花了心思办的,哪能料到这东西今日还能救自己一回。

  “是从宫里退下的老匠人做的,工坊里的不如这个……”

  赵枢看了那发钗一会儿,忽而拿了一只在手上,低垂的珍珠摇摇曳曳,很适合她那样的小姑娘戴。珍珠有些凉,微动的时候蹭过指尖,他突然想起白天覆上她眼睛的时候,睫毛轻轻扫过掌心的感觉。

  放了回去,盖上锦盒。

  冯僚离开的时候瞧不清那位爷的神色,心里有些不上不下,却在正要出月门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冯爷,您可别急着走呐。”一利落的侍从追了上来,喘着气儿道:“您手里管着账,爷吩咐让您自个儿支一千两银子,就当给您办事儿的辛苦钱……”

  他哪敢要银子!

  却隐隐知道他的位置似乎还是稳当的。

  .

  夜里,林氏让人熬了药给女儿喝下。

  这方子比她之前喝过的药都要苦,她觉着里头有黄连……捏着鼻子灌下后感觉十分难受,睡也睡不着,她只能坐起来支开窗子透气。

  梨月给她披了件小袄,她坐在窗边的竹榻上一个人下棋。

  赵明宜喜欢下棋……可是她下不明白。大哥的围棋是跟祖父学的,她根本不敢找他下。家里的人都知道她慢吞吞的,也都不愿意陪着她,久而久之她就一个人玩儿了。

  梨月给她温了盏梨子水:“您喝这个吧,一会儿嘴里就不苦了。”说罢去收拾妆台上的钗环,却见一旁搁置的青花纸伞,仔细瞧了瞧上边儿刷的磁青纸浆,低低地呀了一声:“小姐,这个很贵吧……”

  她记得那位爷,他们碰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后山石亭上,一次是在藏经阁。她捧着那伞给小姐看:“也不知是个什么人物,这样的东西外头等闲是见不到的。”他竟随意用来补一把伞。

  林氏名下有庄铺,不过书肆却是没有的,赵明宜也没见过这个。

  她接过来看了看,只见那纸浆已然严丝合缝地黏合在了伞面上,不仔细看倒真的看不出痕迹。她默了一会儿:“兴许也是一位大官儿吧……”不过应该也不会再见到了。

  倒是不知要如何谢他。

  落下一子。

  苦味很快便被压下去。

  禅房熄了烛火,寺庙内渐渐陷入沉寂,窗外偶有虫鸣。

  天蒙蒙亮的时候,梨月还未起身,却听见另一边小姐的禅房内传来一阵很小低微的声响。她心下一跳,衣裳都未披便走过去,连忙掀开帷幔,才发现小姐眼睛紧紧地阖着,还未醒,却是在哭泣。

  很压抑的哭声,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小姐?”她急忙拍了拍她的背,想着将她唤醒。不想摸到后背微微的细汗。

  额头也汗湿了。

  赵明宜很快醒过来,梨月拿了个枕头给她,她安静地靠在榻上,一直静静地坐着。淡淡地道了一句:“没事。”

  她又做梦了。

  梦见前世她嫁到孟家那日,穿着大红的喜服,喜娘牵着她进了新房。新房外是热闹的劝酒声,闹了十分地久……兄长即将回返辽东,却不知为何折了回来,也无任何叮嘱,只给了她一枚私印。

  那时他已经是蓟辽总督了。

  高官侯爵,封疆大吏。

  他的私印可想而知能干什么。如果她不懂胡乱用的话,可想而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她最后敬的那杯酒,兄长也没有喝。

  为什么呢?这件事在她心里盘庚了很久很久,明明是一件很小的事……大约是因为他从不拒绝她。就连那门婚事,那人不喜欢,他也为她强求来了。

  “梨月,有凉水吗?”她抹了抹脸,看向房中桌案上隔夜的凉茶,说道:“给我倒一杯吧。”

  忽然觉得很热,脸也哭得红红的。

  喝完后才觉得冷静下来。

  过了两日,林氏又带她到慧觉师父那里扎了两次针,手腕上微微的刺痛,后面倒是不那么害怕了。

  又过了几日,她的月信过去,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林氏便吩咐收拾一下,一行人很快回了府里。

  等安顿下来,母亲要去料理庶务。她便先去书房拜见了父亲。

  有一个丫鬟过来引她,身条十分秀气,却一直低着头,赵明宜觉着奇怪,便多瞧了几眼,才发现是月前祖母赏下的那个丫头。

  她眉心跳了跳,问她:“你不是在母亲院里伺候吗,怎么到了这里来……这是父亲的书房。”她抿了抿唇。

  才知道她唤玉春。

  原是改了名字的,前世她见到她的时候,下人已经称她为宁姨娘了。似乎是父亲给她改的,改成了相宁……

  这名字分明是疼爱才能取出来的。

  那丫鬟终于抬起了头,似乎有些怕她,颤着声儿道:“小姐……是老太太让我过来的,老太太说这几日夫人在大音寺看顾您,老爷无人照料,便让我来了。”

  说罢忽然抖着肩膀,眼眶红了:“您,您别罚我,我下回不敢了。”而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明明什么都还没做!赵明宜忽然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果然在她还未开口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一声低低的呵斥声。

  “蓁蓁,你在干什么。”

  是他父亲的声音。转头便见她父亲面色淡淡地走过来,神情严肃:“谁教你的规矩,竟然教训起我书房的下人来了。我看你这些日子不是在寺里养病,倒像是出去躲懒了,连家里的规矩都忘了。”

  “父亲!”她高高地喊了一句,心口有一点发堵。

  正要说什么,却又忽然冷静下来:“您说得是,女儿记住了。”她作为女儿管父母房里的事就是不对的,这件事她就是有八百张嘴都说不清。倒不如回去与母亲商量,把这丫头送走。

  二老爷这才看向女儿,只见她面容有些苍白,微微垂着眼眸。终归是自己的孩子,虽不如晗音懂事乖巧……缓了缓语气:“好了,跟我进来吧。”

  父女实在没什么特别好说的,只寒暄了两句,二老爷便放她回去了。只是走的时候好歹还问了句她的身体,赵明宜心里堵得慌,只随意应付了两句。

  而后又去老太太院里。

  她也是来得巧,方进去门口的嬷嬷便告诉她明湘也在:“五小姐也病了两日,昨夜没睡好,眼下还恹恹着呢。饭也吃不下……”打了帘子进去,才见六仙桌上,明湘正依偎在老太太身边。吵闹着要什么。

  “我想要您房里的那支嵌宝石掐金累丝的簪子,给我及笄的时候戴,您说好不好。”

  老太太正色:“那是我陪嫁的时候带过来的,你倒是眼光好,那么多东西一眼就瞧上了这个。”点了点孙女儿的头。

  明湘撒娇着正要说什么,却见丫鬟引了谁进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六妹妹。也没有坐端正,依然伏在祖母怀中,想了想转头问老太太:“蓁蓁也快及笄了吧,我记得她只比我小半岁,不如让她的跟我的一块儿办吧。这样也省了事。”

  赵明宜给老太太行了一礼,而后随意挑了一张凳子坐下。

  她低眸喝茶,只道:“湘姐姐在说什么呢……谁人家都是各自操办各自的,我母亲自会为我料理这些事。只有不受宠的女儿才会迁就另一个,祖母若是答应了,不是就在告诉所有人祖母偏心吗?老太太疼爱姐姐,姐姐也不愿意祖母落得这样一个名声吧。”

  “你……”明湘一下子坐直了,委屈地抬头,小声道:“祖母我没有这个意思。”

  老太太搂着明湘,叹了口气,只道:“你牙尖嘴利,湘儿说不过你……罢了,摆饭吧。”不再提一块儿操办的事。

  赵明宜也未再接话。

  前世她办及笄礼的时候其实很安静,就是母亲为她办的,不像老太太给明湘那样大的排场。不过她倒是记得,那日母亲为她插簪后,不到半个时辰,河间府瀛海河上就放起了烟花。

  已经接近傍晚了,她很高兴,觉着十分地巧。拉着母亲要去河边看。

  那场烟花放到了半夜。

  倒是很好看的,让她本来安静的及笄礼忽然变得盛大起来。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再有。

  不过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响动,有丫头喊了一声:“姨奶奶过来了!”门帘微响。甚至还未看见人,赵明宜便见祖母已经放下了筷子,看着分明是没了胃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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