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裴知许动了动,似乎想要挣脱,伏令年认真道:“小师叔,如今不是在乎虚礼的时候,我先带你去找师父…”
“不必了。”一道声音先一步打断了伏令年接下来的话语:“我已经到了。”
伏令年吓了一跳,转过头,便见沈聿泽不知何时站在三步远外。
“师…师父,你何时来的?”
沈聿泽神情复杂,过了半晌,他道:“在你把他抱起来的时候。”
……
伏令年正努力试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方才情况紧急,伏令年没有多想。如今沈聿泽到了,小师叔的生命安全有了保障,伏令年倒有些尴尬了。
她几次躲开裴知许的视线,似乎突然对自己的手指起了很大的兴趣。随后,伏令年发觉,自己的手指上的肌肤不知何时被灼出了好几道缺口,甚至有白骨裸露在外。
这伤口看着骇人,但自从踏上修仙一途,这种伤伏令年便没少受。沈枫泽的每一剑可不是闹着玩的,轻则血肉翻卷,重则深可见骨。
唯一古怪的是,过了这么久,她的伤口竟依旧没有愈合的迹象。不仅是指尖,先前被金光灼出的血痕竟也并未消失。
伏令年看着,后知后觉地感到疼痛。
九天莲恐怖如斯,竟能抑制她身为金丹期修仙者极佳的自愈能力。
“小年。”这时,小师叔的声音打断了伏令年脑中的胡思乱想,他服下了沈聿泽送来的丹药,面色比先前红润了许多,也不再一副随时都要昏过去的模样。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伏令年却少见的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一抹不容抗拒的意味:“让我瞧瞧你的手。”
“小伤…”伏令年话未说话,裴知许却一把扣了她的手腕。
“小伤?”
肌肤被九天莲灼去,只余森森白骨。十指连心,痛楚自不必多说。
伏令年想起自己抓着九天莲往藤蔓里塞的壮举,一时不敢吭声了。
要说痛,她自然是觉得痛的。但不知是不是随着修行,伏令年受过的伤越来越多,竟渐渐对疼痛失去了部分的感知。
“修行一途,为飞升成仙,却并非要摒弃人性。”
裴知许将沈聿泽带来的其中一瓶药打开,给伏令年上药。
“这话从你嘴中说出,倒是难得。”沈聿泽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他乎对秘境内发生的事情早有预料,也不奇怪小师叔怎折腾的如此狼狈,并没有要把他送到青叶峰急救的意思。
唯一让他感到惊诧的,应当是伏令年的存在。
“这株九天莲,是绯月的?”沈聿泽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是。”伏令年感到裴知许的手顿了顿。
她垂下眼眸,盯着裴知许搭在她手腕上的指尖,也学着沈聿泽的语气,状似无意地道:“绯月仙尊似乎与师父您是旧识?”
“为何这么问?”
伏令年面无表情的把绯月仙尊对他“混吃等死”的评价复述了一遍,沈聿泽先是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沈聿泽摇头轻叹:“倒像是她会说出来的话。”
“哦?”伏令年露出一副好奇的模样,追问道:“这么说,你们当真是旧识?”
“咳咳,师弟呀。”沈聿泽面色忽变得严肃,他侧过头,望着始终垂着眼眸的裴知许——他正在给伏令年的伤处进行最后的包扎:“你可听闻,我这三徒弟在大会中施展出了望月剑法,真是震惊四座呢。”
三徒弟自然指的是伏令年。
这话题转移的可真够生硬!伏令年没好气地白了沈聿泽一眼。
随后,她的目光落于指尖。雪白绷带在指节处系成一个精巧的蝴蝶结。她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指头,蝴蝶结轻轻蹭过掌心,带起一阵细微的痒意。
比她先前系的好看,伏令年想。
第125章 记忆模糊
伏令年在秘境内呆了很久,期间,沈聿泽取出九天莲,将其置于半空。
九天莲宛若一轮红日,向外散播金色的光华。
沈聿泽不知从哪找出了把能前后摇晃的老爷椅,让小师叔坐在上头,把他推到金色光华中,美名其曰让他晒晒太阳。
伏令年看着有些心惊肉跳,生怕那光华将小师叔灼成一具白骨。
不过,想象中的场景并未发生。
伏令年观察了半天,也未见小师叔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心下有些困惑。
在沈聿泽将九天莲取出之前,伏令年事先躲到了一处能遮蔽光线的洞穴内。洞穴入口被绿植遮蔽着,她只需稍稍露出眼睛,便能看见外头的情形。
这九天莲难道并不会灼人,亦或说,只会灼伏令年一人?
这么想着,她小心翼翼将手探出,却被人一巴掌拍了回来。
“嘶…”伏令年倒抽一口凉气:“有伤有伤!”
“你还知道有伤,手不想要了?”沈聿泽抬抬下巴,示意伏令年缩到一边去。紧跟着,他也缩了进来。两人像巢穴中的老鼠,一齐探着脑袋望着外头的裴知许。
半分也看不出其中一人还是遨月峰的峰主。
伏令年侧头看了眼沈聿泽,方才他逆着光,立于洞穴前。她似乎隐约瞧见他的面上有被灼出的血色痕迹。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痕迹便消失了,似是伏令年的错觉。
“师父,你不怕那九天莲的光华灼人?小师叔他…”
“九天莲对他的伤势有益。有这九天莲在,那些束缚他的事物便不会出现。”沈聿泽的形容有些古怪。
伏令年试图理解:“那些藤蔓吗?”
“可以这么说。”
“所以…”伏令年看了眼轻轻摇晃的老爷椅:“这便是九天莲的作用?”那她先前费精力气把九天莲拿出来又塞回去算什么。
沈聿泽似乎看穿了伏令年内心的想法,笑眯眯地道:“算你有力气。”
伏令年叹了口气,呈现一个会让高墨贤尖叫的姿势,像咸鱼一样瘫在地上。
过了一会,她又转过脑袋,不经意地问:“师父,你还记得先前同我说那个故事吗——关于二丫的故事。”
沈聿泽“嗯”了一声,等待着伏令年的下文。
伏令年接着道:“我最近也听闻了一个故事。听闻,二丫曾和一位能吃很多个馒头的前辈有个约定,等她也能吃掉很多个馒头时,就去替前辈完成一件事情。但很可惜,她失约了。”
在说这段话时,伏令年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沈聿泽的侧脸。
“是吗?有趣的故事。”
然而,他的面色如常,丹凤眼中的笑意依旧。
伏令年冒着暴露系统的风险,却没能从他的神情中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
老狐狸。
伏令年的脑海中闪过这个词。
用这个词来形容他,再适合不过了。
不知是不是伏令年的目光太炽热,沈聿泽突然道:“你很闲?”
“我不闲,我不要去找大师兄。”伏令年抢答。
沈聿泽被她噎了一下,沉默半晌,他不知从何处又取出了葫芦酒瓶,拔开上头的塞子:“你便这么害怕你大师兄?”浓郁的酒香弥散开来。
“不是怕。”伏令年义正辞严:“是敬重。”
沈聿泽抿了一口酒,眼中又带上了抹醉醺醺的意味:“也不见你多敬重一下师父?”
“话可不能这么说,”伏令年油嘴滑舌道:“对您和大师兄怎能一样。”
“有什么不同?”沈聿泽似笑非笑。
“对您是亲近呀。”
“是吗…”沈聿泽睨了伏令年一眼:“我瞧着你与你小师叔更亲近呀。”
“不一样,不一样…”伏令年干笑两声,她挪到角落,装模作样地开始打坐修炼。
不过,装了一会,她便真的沉入神识海中了。
甫一进入神识海,伏令年便被不知何时拔高了一截的树吓了一跳。
一日不见,这树怎么又开始向上长了。
伏令年围绕着树打转,除去两次获取钥种后分别长出的雾蓝色与金云色果实,在光秃秃的枝杈上又多出了几片新的绿叶。
随即,她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吸引力。
来自吊坠的吸引力。
吊坠的吊绳被绯月仙尊挑断后,吊坠便被伏令年贴身收了起来。
灼热感顺着肌肤蔓延,伏令年没有反抗,任由着吊坠将她的神识吸入其中。
与伏令年主动进入吊坠看到的画面不同,没有飞瀑,没有寒冰,也没有年轻版小师叔的身影。
和先前观看修士们对战巴鳞蛇一样,伏令年无法控制自身,只能作为旁观者,注视着周遭的一切。
眼前蓦然一花,伏令年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摆弄了好几下,晃得有些想吐。
“让我来让我来,说好了这次让我来的!”少女的嗓音传入画面,剧烈的摇晃终于稍稍平息。
然而,还未等伏令年松了一口气,她的“脑袋”又被人猛地提起,放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