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央的巨大雕像不同，他们没有五官。但伏令年依旧能通过他们的形态感觉到蕴藏于其中的情绪与力量。
雕像移动着，最终显露出一道入口。
进到此处，伏令年已数不清他们走过了处机关。就不知这所谓的杜家秘藏究竟是何等珍惜的物什，值得星机阁的几位大长老叛逃，残杀众多无辜的凡人与修仙者。
想到此，伏令年看了眼从承言。
很显然，他比自己还要急迫于得知事情的真相。
他自幼便失去了双亲，十多年来，他从未放弃过寻求当年灭门惨案的真相。那些被血所浸透的往事是盘绕在他心头经久无法驱散的阴霾。
他无时不刻不再为此感到痛苦，那种痛埋藏于内心深处，一旦触及，便痛及心肺。
从承言一直都觉得，当年的真相难于寻觅。他需要让自己一步步变强，才能接触到真相的核心。却不想突如其来的意外，竟将杜家旧事摆于他眼前。
很近了，很近了。
那种血脉共鸣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从未如现在般清晰。
想到此，他竟觉得有些惶恐。手臂不由自主地发颤，一时竟不敢往前再进一步。
这时，他肩上忽地搭上了两条胳膊，将他的身体往下压了一段距离。
伏令年和温季才一左一右地压着他的肩膀，这感觉并不舒服，却让从承言想起三人小时候的模样。
每每当这个时候，便是伏令年和温季才又琢磨着要干坏事了。
熟悉的嗓音在他耳旁响起：“走，我们一起进去瞧瞧。”温季才的声音如往日般轻松自在，让从承言稍稍放松了一些。
“愣着做什么？”伏令年揽过一旁的阿九，招呼几人：“我们一起进去。”
……
“杜家木姬…”
“宋予卿”的身体比起先前更加佝偻，他整个人呈现出非人般的畸形，脖颈处生出的另一颗头颅已然成为了身体的主人。
此时，那干瘪的头颅正流露出贪婪的神情，注视着面前被他称作“杜家木姬”的事物。
那是一个与正常人成正比的木质人偶，它拥有人的躯干，肢体，却不见五官。看上去并不太起眼。
可卜算子知道，它便是自己一直渴求的事物。
只要这杜家木姬归他所有，他便借助它躲避天道的束缚，摆脱他那句陈旧腐朽的躯体。他无需再借助其他人的身体躲躲藏藏，从此，他便能重获新生。
“卜算子。”
就在卜算子操纵着宋予卿的身体，准备伸出双手时，空镜却突然喊住了她。
卜算子紧惕地转过脑袋，怀疑地打量着空镜。
他是星机阁的叛逃者，自然不会信任其他的叛逃者。
他们三人只是由利益聚为一体的松散联盟，随时可能分崩离析。
他勾结魔修，又撺掇开阳阁大长老，劝说空镜，付出了种种努力，便是为了这一刻。
因此，空镜的存在对他而言是极大的威胁。
想到此，卜算子双眸转动。
“何事？”
“你以为，通过这杜家木姬，你便能逃过天道的束缚？”
卜算子沉默了一瞬，它没有回答空镜的话语，竟迅如闪电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面前人偶的脖颈。
无形的空气中突然浮现出道道丝线，交织成一张巨网，将卜算子笼罩于内。
卜算子却似乎毫不在意，他任由身躯被细丝划过，丑陋的头颅前伸。随着血肉撕裂之声，卜算子的头颅竟直接脱离了宋予卿的躯体，朝着杜家木姬的方向落去。
失去控制的宋予卿顺着力道瘫倒于地，那细丝在缠绕住宋予卿躯体的一瞬，竟化作柔软的细线，并未伤及他分毫。
与此同时，昏暗灯光下的影子骤然扭曲，竟脱离地面，朝着空镜扑去。
想来，卜算子方才便已做好了对空镜出手的准备。他并不信任空镜，或者说，他不信任任何人。
无论是魔修，亦或是开阳阁大长老和空镜，每一个人在他眼中都只是一枚棋子。他自诩能卜算天机，操纵时局。
就如他座下的亲传弟子，利用完毕，随时都可以抛弃。
空镜退后一步，黑影只堪堪触及她的黑纱。
黑纱被扯落，下方的面容显露无疑。
那是一张没有五官，如木偶般的面孔。
第133章 吞噬记忆
卜算子的头颅下伸出节节白骨,整个“人”缠绕于杜家木姬的脖颈之上。
畸形的头颅抬起，凝视着不远处的空镜。
“你…你是…”卜算子的声音有些扭曲：“不…不可能，你怎么会…”
空镜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发出了一声轻笑。
“你…你究竟是谁？”
“他们承诺,待你寻到获取杜家秘藏的方法，便将杜家木姬予你，让你借此逃脱祂的注视？”空镜叹道：“只要你立这片土地之上,便永远不可能独善其身。”
“不…我算到了…”卜算子双目赤红，死死盯着空镜：“杜家木姬是人造物，它不会腐朽，亦不会受天地束缚。我将脱离凡俗，获得永生！只要我控制那个女孩…用她的血…”
“若人造物真能做到此，昆仑宗的望月便不必隐退了，阁主亦不必困居于镇灵台。卜算子,这便是你为自己卜算的未来吗？”
“不…不…”卜算子的眼珠四处乱转，微微凸起，看上去尤其狰狞：“你不是空镜,你究竟是何人…你休想骗我…不对…不对…”卜算子的声音高亢起来，他近乎是歇斯底里地喊道。
“阁主…你是阁主的人！是她派你来的！她早便用杜家木姬逃脱了束缚，却留我一人独独受苦！一定是这样的！”
卜算子似乎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他发出刺耳的笑声：“没用的，杜家后人在我的手上，她身上的捆仙索只由我操纵,你想阻止,也已经晚了！”
话毕,卜算子口中吐出一句晦涩的话语。
是古语言中的“束缚”。
然而，他预想中的事情没有发生。
卜算子骇然转头,原先被束缚着躺在地上的杜钟毓早已不见了踪影。
只余下一个小小的石头人，被捆仙索缠成了圆球状。
卜算子心下一惊，在他的调动下，四周扭曲的阴影上浮，寻觅杜钟毓的身影。
就在此时，一道剑光乍现。
如拨云见月，飘渺的月色光华自天际落下，眨眼间便落至卜算子身侧。
看似无害的月华在触碰到卜算子的瞬间化作凌冽剑气，撕破周遭的虚影，直斩卜算子。
伏令年手持归年，身如飞燕。归年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将卜算子的头颅直接一分为二。
随着卜算子的头颅被斩断，束缚在伏令年四肢上的黑影纷纷失去了控制，如泡泡般逐个破碎。
归年发出阵阵嗡鸣，“吞噬”特性被引动。
还未等伏令年拒绝或同意，归年便已将卜算子吞噬入内。
奇怪，虽然随着自己的修为提高和归年自身的变化，“吞噬”特性比起最初有了不小的提升。但吞噬目标也只是从金丹期提升至了元婴期。
除此之外，归年还能吞噬一些不属于修仙者的事物。例如先前秦箐体内的蛊虫。
对此，系统的提示不多，伏令年只能凭自己归纳总结。
究竟是卜算子修为大减，抑或是他已不能算作修仙者？
还未等伏令年多想，眼前顿时一花。
下一刻，伏令年便失去了对肉｜身掌控。她失去了知觉，身体似乎猛然下沉，扎入泥土之中。
怎么回事？这是吞噬的副作用吗？
系统之前便有提示过，利用“吞噬”极有可能触发不同的副作用。包括且不限于昏迷，头痛，性情变化等。自己这是昏过去了？
不像，伏令年依旧能够自如思考，且头脑清晰。
很快，四周便亮堂起来，伏令年能重新视物之时，面前是一张有些面熟的面孔。
“弟子宋予卿，拜见师父。”
缩小版的宋予卿的面孔和声音都有些稚嫩。
“起来罢。”伏令年感受到自己张口，发出了一道男性的嗓音。是极为正常，甚至算得上好听的声音：“你可知，成为卜修，要担负怎样的责任？”
“徒儿明白，”宋予卿一板一眼地道：“卜算天机，福泽天下。”
“不错。”
“伏令年”点了点头，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自己”的话语并非虚假。
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能被宋予卿喊做师父的人，不是卜算子还是谁？
这时的卜算子看上去还十分正常，也并非滥杀无辜之人。
伏令年不知道宋予卿的年龄，对于修仙者而言，年龄并不重要。
仅是金丹期的修仙者，便有百来年的寿命。大多数修仙者都死于修行的道路上，而非自然老死。
不过，无论如何，宋予卿应该也不足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