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悲伤，但更多的，是愤怒。
“我…”
“闭嘴。”绯月手上的力道没松，她打断了沈聿泽的话语：“我现在不想知道你的回答。我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躲在至亲友人的身后，无知无觉地享受你们用血肉堆砌而成的美好将来。我不是那个需要你们保护的小师妹，而是昆仑宗的绯月仙尊。现在，将你们的计划统统告诉我，以及，她究竟在何处？那牢中的人大多都被替成了杜家木姬，是那个杜家丫头做的，师姐早便不在这儿了，对不对？”
说完这句话后，绯月松开手，退后一步。沈聿泽闭了闭眼，忽地轻叹一声。
“我的确是个胆小鬼，阿绯。我不敢同你们说，我怕看见你们的神情，我怕你们比我先一步离开。所以啊，我便想逃了。”沈聿泽摇着头，似笑似叹。他微微侧头，望向浓墨般的夜色：“今夜，恐怕会有些热闹。”
绯月若有所觉，眸光穿破夜色。
“他们要回来了，小黑在，知许在，她也会在。”
第211章 联合看管
伏令年此时正蹲在飞舟的一处舱室内,由于是单独关押，周遭空荡荡，不见其余人的身影。
舱室四周被布下阵法,按理来说,可用于屏蔽阵内人的五感。不过，伏令年的修为今非昔比，再加之体内的污染作用,这小小阵法根本拦不住她。
她能感觉到被关在隔壁的阿九，以及负责看守他们的修士。
伏令年从沈聿泽口中得知，她在虚妄蜃海面对海中巨怪‘污染者’的同时，以昆仑宗为首的多个宗门都发生了弟子反叛的动乱以及魔修潜入进攻事件。
其中，昆仑宗弟子的状况最严重。应当是长时间和百药谷接触的原因。如今，百药谷与合欢宗等以丹修医修为主的宗门都成为了高层修仙者们的警戒目标。但由于污染的*特性，无法在明面上对他们喊打喊杀,只好暂时按下，只在暗中警惕。
昆仑宗之所以沦为主要目标，恐怕是由于昆仑剑。
这是昆宴鸿前辈留下的,用于与魔族对抗的苍生剑。
曾有卜修卜算天机称，唯有拔出苍生剑，未来才有一线可能。
如此关键，魔族自然也对此虎视眈眈。
不过，他们的突然袭击似乎并未达成目的。被控制而进攻的弟子们被发现时已昏倒在地，部分死亡,大部分却存活下来。
几乎无人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
用蛊原便是合欢宗与魔修善用的计量,许多蛊虫应当便是用被污染的事物养育出来的。那些被控制的弟子大多在与百药谷弟子的接触期间被埋下蛊虫,才会受到控制。随着蛊虫寄生的深入，修士便会更易走火入魔,随之受到污染。
若单是被蛊虫寄生，尚有恢复的可能。可若是被污染，便是修为再高者，也无力回天。
可当那些弟子再度清醒之时，却表现得十分正常。除了失去记忆，便像是从未受到影响般。
这让伏令年想到了在虚妄蜃海见到的那道身影。
一人一剑，便可逼退‘污染者’。
那会不会，是昆宴鸿前辈？
就算不是，也应当是她留存的后手。
那些弟子，应当也是她救下的。
不过，弟子们表现虽然无异，却仍旧被关押起来，直至如今还未得自由。毕竟，无人能保证他们不会再有异变。这既是控制，也是保护。
伏令年和阿九本也应被关在其中，但她们俩是真的有问题，便借着杜家木姬作替身，偷偷溜了出去。
而如今，伏令年却又回到了被关押的状态。
不是她被发现了，也不是她‘越狱’良心不安。
事情还要回到两日前。
那天夜里，浮空岛上挤满了熟人，种种旧事说也说不清。
也是在那日，伏令年决定——去万剑宗偷一株灵植。
那株，可用于炼制炼虚丹的灵植。
如此，伏令年便需要一个合理混入万剑宗的机会。
正好，各宗先前便有争论，对是否将宗内表现出异常，疑似入魔的弟子统一管控，以免宗内包庇，酿成祸患。
而那些被联合关押的弟子，都被关在万剑宗内。由来自不同宗门的修士看管。明面上，他们的修为都在元婴期及以下。毕竟，元婴期以上的修士对污染都会有一定的抗性，即便是被污染，也不易察觉。
遨月峰这边一改口风，将伏令年和阿九转手移交至万剑宗。
这个行为有些突然，引得弟子们皆心生疑虑。
伏令年的神识外延，轻易便能捕捉到外头的交谈声。
“师兄你说，遨月峰怎么就松口了，还将伏师姐她们交出去了。她们可都是元婴期修士，我昨日还趁着空荡同她说了两句话呢，分明就正常得很。”
“嘘，小声点，这里可不止我们宗的人。这紧张时期，莫要落下口舌，把你自己给害了。”师兄的声音停顿了片刻，轻叹一声：“先前宗主都同意将那些弟子送去，遨月峰也不能违背各宗的商议吧。况且，师父她先前不是说过，那些有问题的弟子会隐藏自身，光看她外表正常，说不准就是为了迷惑你的，你可别盲信。”
“可…就算伏师姐她们当真有问题，也断无理由交由万剑宗主管呀。他们凭什么能管其它宗的人，显得我们怕了他们似的！”
“是联合看管，阿浩。”师兄强调了一声，再叹了口气：“况且，万剑宗出问题的弟子的确是各宗中最少的，再加之万叶仙尊德高望重…”
伏令年听着他们的交流，指尖微动，轻抚着盘绕在她腕间的小黑蛇。
凉凉的纹路，正好抵消了伏令年心中不时生出的燥意。
污染带给她的影响渗透到了身体各处，悄无声息地改变着她的身体与精神。这让伏令年无法遏制地感到焦虑，却又无可奈何，更不可能停下脚步。
“二丫，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栖知年翻了个身，仰头望着伏令年：“我们真的要帮沈聿泽偷玄灵芝吗？我不想给他炼丹。”
玄灵芝便是万剑宗先前在秘境的冰炎两仪脉中取出的那株能够用于炼制炼虚丹的灵植。
伏令年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栖知年的脑袋：“就算没有炼虚丹，你也拦不住他飞升。”
“啊…好吧。”
这么多年来，栖知年的心智还较为单纯。不知是不是他曾是灵植的缘故，他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始终处于一种较为懵懂的状态。
也就在近几年，经历了晓月和伏令年的‘死亡’，栖知年才逐渐明白了什么叫做‘死亡’与不舍。
这一回，将栖知年带着，也是为了那玄灵芝。
玄灵芝如此重要的灵植，自然不会随地乱放。即便混进万剑宗，伏令年想要找到它，也得费一番功夫。若有栖知年在，事情便会好办许多。
飞舟有少许颠簸，应当是准备降落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伏令年没有动，她还需要等别人来‘押送’呢。
她和阿九都是明面上的‘元婴期’修士，危险度更高，不知那万叶仙尊会不会亲自出手。
若是这样，伏令年想动些手脚，便会麻烦许多。
飞舟降落了，外头的声音变得杂乱。脚步声，低声交谈声，门被推动的声响。
一道光线自被推开了的门缝间洒落，随之阔大，将一室照亮。
伏令年眯了眯眼睛，很快便从强光带来的不适感中调整过来。
逆光立于门口的有两人。
只有两人吗？
与此同时，视线逐渐恢复，伏令年听见有弟子唤出二人名号。
“晏师姐，元师姐…”
伏令年看清了两人的面孔。
好巧不巧，一个晏扶摇，一个元苍梧。
晏扶摇就算了，她本就是万剑宗的弟子。这元苍梧又是什么情况，断岳殿与合欢宗考得近，受到的影响不小。她居然不忙着自宗的事，反而来这万剑宗联合看管押送伏令年？
与二人目光相对，伏令年缓缓起身，如同面对老友般朝两人挥了挥手。
她踏前一步，却听随行而来的万剑宗弟子一声呵斥：“站住，莫要乱动。”
伏令年乖乖停下脚步，好笑地看了眼处于两人身后的一群弟子。
大多都是万剑宗的弟子，表情凝重，像是在面对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伏令年摊开双手，示意自己绝无动手之意——顶多偷，嗯，借点东西。反正炼虚丹这种东西，想用的人还用不上，能用上的都不愿意用，放着也是积灰。
“师姐，我先将她扣住…”一个怀中抱着长链的弟子上前，口中虽说得正义凌然，眼神却有些游移，透出些惧色。
这倒让伏令年有些不明白了，虽说她是个‘疑似入魔‘的元婴期修仙者，可各大宗门的弟子何人不是自小被教导斩妖除魔的意志，大多都不知晓污染的恐怖。她生得又不可怖，这弟子却像是被她吓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