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的追求有多少是真情,有多少欲望是风月,江南始终看见的,都是韩英的下场。
看见她孤独绝望地生下小江南,看见她无奈又粗糙地把江南养大,看见她迷失在追梦和生存的路上,一次又一次堕入深渊,迷茫在这红尘世俗里。
陆晏深就这么望着她,辩不明喜怒的视线分秒未曾移开。
江南稍稍侧头,撞进他墨蓝色的瞳孔里,仿佛坠入了深潭,瞬间就被缕缕烟尘裹住。
最后,陆晏深只说了个“好”,花也没收,径直开车离开了那条与他的车、他这个人以及他的身份天差地别南辕北辙的街道。
港城不大,只相当于深圳的二分之一,上海的六分之一,西安的九分之一,北京的十六分之一,以及哈尔滨的四十八分之一。
可港城也很大,是全球第三金融中心,重要国际贸易及航运中心,是能与纽约伦敦比肩的国际化大都市。
她知道这夜过后,她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他,就像她没去过很多摩天大楼一样。
他的温柔和迁就是有限度的,两个月的拉锯,或许已经是常人从没有过的特殊,但她不会永远是那个特殊。
江南看看那束花,笑了,她不知自己是不是释然地笑。
已忘记独自待了多久,江南关店门回到出租屋时,周许已经睡了。
她轻轻和衣躺在床上,拉被子将自己全身罩住。
四周静得落针可闻,她在被子里摁亮手机,将各个软件点开又关闭,关闭又点开……
就这样重复了十来分钟,忽然弹出一则消息。
中环上一辆劳斯莱斯跟库里南对撞,两辆车的破损几乎到了可以报废的成度!
那张库里南一个多小时前才从花店离开,江南怎么会不认得!
视频没拍到人,但地上好大一摊鲜血直冲视网膜,有好几秒,她连呼吸都觉得好重。
前年在射击场,她听过江五他们议论,陆晏深毕业没回来,是因为被他的父亲叔伯们追杀……还有前不久他腹部不能宣之于众的伤……
江南回神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扑棱的寒风中,顺手招来一辆计程车,头也不回地钻进去,给司机报了个地址。
凌晨一点半,司机坐地起价,她照单全收。
“去这个地方,妹仔不简单。”司机没话搭话。
江南摇下车窗,任由刀刮一样的风打在脸上,飞闪而明亮的霓虹灯前仆后继照在她脸上,独独模糊了那双眼。
她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可其实,她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
司机打开电台,里面放的是最近比较火的一首粤语歌——
“背影深深深梦中心仍痛痛
你就如当天漂亮
回头望望望昨天爱仍浓浓
今宵你不必妄想……
说再见明明没有再见
我今天在路上偏偏再想象
说过去难道就会过去
怕只怕入夜后勾起创伤……”
红尘俗世啊——心性再坚,该经历的一样都逃不掉。
在旺角,一头一尾有两个灯箱,早就跟我们说明,人生在世,为食饱,为心中一把火。
江南去到时,别墅大门口的灯没关,她不知道陆晏深是会直接来这里,还是已经情况紧急到被秘密送往了某个医院,但她都只能先来这里。
因为过去两个月,她有意逃避,连那个男人的号码都没存过,这会儿想问也无从问起。
安保人员对去而复返的江南感到诧异,倒也没拦她,只问怎么又回来。
这么问,只能说陆晏深没有被送到这里来。
心里一阵落空,摸不清是不是需要保密,她没透露车祸信息,只道来拿白天落在这里的东西。
进到铜墙铁壁般的别墅内部,江南先去了她平时的休息间,里面的东西在她决定不再来时,就已恢复原样,没有人。
辗转间,江南去到了陆晏深的住处,那是栋独立的雕花设计别墅,面朝大海,他的房间亮着灯,窗户开着,只剩白色窗帘随风鼓动。
窗外有她前不久造的花艺墙,通体用的是“菠萝蜜”,很小众的花,顺着墙往上攀爬,像一串串粉色小铃铛。
站在窗边,江南探头往里看,依旧没人。
“这次是巧合吗?江小姐。”
呼吸一凝,江南猛然回头……
廊下灯是开着的,光柱格外漂亮,映得一串串的粉色花像闪烁的钻石,串花坠下一缕缕,摇曳晃动。
在半圆弧形窗台前,可俯瞰整面静谧旷远的海湾。
这一刻,这座繁华都市的欢与乐,爱与恨,诱惑与风情,仿佛皆尽付于男人这双眼里。
她不知道自己眼睛有没有红,应该是红了,感觉有点涩。
“你没事吧?”江南看似平静地不答反问,实则已将他全身上下扫了个遍。
“有事的是陆同君。”陆晏深朝这边走近,“不过这次,我该感谢他。”
江南接受了他的无限靠近,任由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将她笼罩。
“这次是巧合吗?江小姐。”男人歪头看她,继续询问。
在处事风格上,江南不论何时都显得比同龄人要冷静沉稳很多,可这一霎,她的道行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已经黔驴技穷。
“我输了,陆先生。”她认命一笑。
陆晏深直直望着她:“我不会让你输。”
会与不会,都已这样。她既来,就有来的打算。
她眼中超常的淡漠是她最后的保护层,陆晏深看清,放纵任由,语气柔软几度:“所以南南,我哋喺埋一齐好唔好?“(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他的粤语是江南听过最好听的音色,如喉咙里藏了管风琴,低醇的,沉醉的。
他给足了她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仪式感,更不吝啬对深沉欲/望的表达。
向陆晏深点头的那一霎,江南就已甘愿被他布下的天罗地网网住,甘愿张嘴咬饵。
她不做抽不了身的韩英,也不做万劫不复的游魂,此时此刻,她只想做一只快乐的蝴蝶。
“点头是答应的意思。”到了这一步,男人的耐心尤其好,还好心似的提醒她。
对上的他幽邃瞳孔释放出来的零星意味,江南说:“我知道。”
得到肯定得答案,陆晏深的目光热了几分,搂着她的腰,轻轻松松把人抱起,让她坐在阳台上背对大海,与他面对面:“不怕我了?”
海风吹乱发丝,江南将秀发往耳后撩:“其实没怕过。”
陆晏深的手放在江南的两侧将人围住,四目相对,他眼睛里映着墨蓝色的海水,以及他想要的欲。
视线像胶带一样粘住,翻涌着,拉扯着不肯分开,呼吸缠着呼吸,男人单手捧着她粉扑扑的脸颊,轻声问:“给亲吗?”
第17章
◎情话耳语◎
【萨冈说过一句暴烈的情话:“把心脏当指南针会迷路,但用肝脏指北永远正确。”】
那些让你后槽牙发酸的事,膝盖发软的人,掌心渗汗的瞬间,才是未被文明驯化的生命坐标。
是江南先亲的陆晏深。
她先做了那颗从枝头纵身跃下的浆果,即便会摔得汁液淋漓,也尝试成为让庸常生活过敏的原浆,做戳破框框条条的倒刺。
她在男人凌厉冷俊的侧脸部位,左边,右边和下颌……都烙上了属于她最青涩、最柔软温润的唇印。
陆晏深任由女孩像小猫一样发泄尝试,他纵容,放任,目深如海。
就在女孩亲完打算离开他的刹那,他寻到她的唇,一手掐着她的侧腰,一手握着她的后脖颈,吻上去的瞬间就没有温火慢炖或是浅尝辄止一说。
碰到既发力,欲/望与妄念,风月与沉沦,皆由他一人掌控。
清冽的烟味侵入鼻吸,直逼五脏六肺,那一枚枚无声的、滚烫的热吻,就快要抽走江南胸腔内的氧气。
她这才知道什么叫凶狠和霸道。陆晏深每一次深吻,短暂放开,再次深吻,都像带着电,电流顺着盘根错节的经脉,麻醉着她的四肢百骸,麻醉着她敏感的脊骨和神经,连带着每个细胞都在震颤,记录着这一刻:
她被这位名利圈里呼风唤雨的男人紧紧搂在怀里。
她同他在海天相连寒风凛冽的浅湾上疯狂接吻……
江南像是落入虎口的羔羊,成为了陆晏深的猎物,在他的包围圈里逃无可逃,窒息感令她的脸发烫发红,肺腑发疼。
不知过了多久,陆晏深才终于肯退开让她吸氧。
男人低头看着她,等她也抬头看他。
故作冷静的女孩此时眼角微红,充血的唇瓣半开半闭着,瞳孔有些失焦。
他用指腹轻轻磨着她微烫的脸,笑意明显:“我的花呢?”
“扔了。”她说话带喘,也就是这时才露出几分鲜活的小女生模样。
“还拾得回来吗?”她身形单薄,陆晏深一只手就能将人完全搂在怀里,另一只撑着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