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饭好了人起不来,江南没敢睡。
难以想象,她跟陆晏深会有如此纯情的一面,不开灯的房间,相安无事地坐在一张沙发上,静默无声的休息。
恍惚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奔腾着,侵蚀着人心。
厨房阿姨喊吃饭的时候,江南深怕打扰到休息的陆晏深,起身动作很轻,但他还是醒了,然后陪她下楼吃了些东西。
用完餐海边就翻起了白肚,陆晏深让江南留下来休息。
她说:“那不能,得回去当牛马。”
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词汇,男人静静地笑笑,喊来司机开车,他送她回去。
一夜辗转,昨天和今天大不同。具体哪里不同,江南也说不上来,感觉轻轻飘飘,踩不着地,不踏实。
一旁的陆晏深上车后就合上了眼,呼吸很轻,不知道睡着没。
这是江南第一次坐他那辆防弹防爆的专车,她侧眸睨着他高挺的眉骨看,心叹这鼻梁不愧有俄罗斯混血成份,比大部分亚洲人的更挺,更直。
“这么喜欢看我。”人没醒,倒是先说起了话。
等他睁开眼,江南就看向了前面,装作没听见。
陆晏深这才在她身上看见一点少女影子,带着一股倔强的羞涩。
“总觉得你不是斯文的性格,是隐藏起来了吗?”他拾了她的一撮头发在手里玩。
江南回眸对上他的眼:“陆先生猜猜?”
“怎么不喊少爷?”
“少爷。”
“……”
他不是喜欢讲话的人,最近说的话偏多:“不去实习,选择做生意,是喜欢?”
江南认真点头:“是喜欢,只不过才疏学浅,尚在摸索中。”
这个问题跟他讨论,简直等于触到了天花板。
陆晏深问:“有什么最核心的问题解决不了?”
她歪歪头:“你教我?”
男人望着她,说得真诚:“没有不教你的理由。”
心跳在这一刻漏了半拍,江南没能第一时间说上话。
虚情假意也好,逢场作戏也罢,他都表现出了十足的诚心,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分不清。
他比她大着六岁,她还在跟韩英东奔西走求生存时,他就已经是国际班的佼佼者。
她还在上小学,人家就已经在国际大公司里有了一番成就。
现在,更是宇宙和微粒的差距。
不论是言谈举止,处事风格,人际交往,还是与生俱来的雄厚资本,他都是顶尖的。
江南在他面前,就是个黄毛丫头。
“那先生教我。”江南鬼使神差这样说。
“好。”男人的话没有过多的修饰点缀,简简单单,也明明白白。
车子开到店门口时,天刚亮,寒气逼人,街道空旷,路上行人三三两两。
下车前,江南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道了句“回见。”
男人翘着二郎腿,目光追着她,没说话。
等江南下车后,才发现他也跟着出了车门。
她疑惑地眨眨眼。
他说:“我的花。”
时候尚早,周许还没来开门。
江南左右看看,弯腰自地上一块松动的石板下掏出把钥匙,从善如流打开了店门。
陆晏深将她这些举动尽收眼底,饶有兴趣地看看那块石板,又看看她,笑了。
不论表现得多成熟,她到底还是年轻的,朝阳一般的,像火一样。
店面很小,里面摆满各种各样的花,他进不去,只得站在窗户外面。
江南从展柜上抱起那束“命运多舛”的花,转身走两步就递到男人面前。
“再不要这次我真丢了。”她说。
“不敢。”陆晏深配合着,没接花,先看她。
“嗯?”女孩见他不接,抖了抖手。
男人说:“过来一点。”
她于是又向前跨了大半步,直到脚尖抵到墙。
“你到底……”
话没说完,脖颈被人不轻不重一握,下一刻,陆晏深温热的唇就覆在了她柔软的唇上。
这次,他没有跟她打商量。
深冬寒冷,两人都有些冰,但碰上的刹那,就变成了滚烫。
陆晏深动了动,含住她的唇峰,见她始终睁着眼,他抬手轻轻捂住,等她闭眼,才又深深吻下去。
没有烟味,没有血腥,有的只有他清冽的剃须水的味道,香香的,独特的。
老旧的街,萧索的天,一窗之隔,男人弯腰,女孩捧着一束鲜彩夺目的芍药微微踮起脚,两人隔着窗台接了个绵长又刺激的吻。
哐当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江南被惊了一下,侧头看去,对上周许瞪得比铜铃还大的眼。
“……”
周许手里的钥匙吓掉在地上,人跟被夺舍了似的,一动不动看着他们。
陆晏深恍若未见,自然而然从江南手中接过花束,甚至不忘绅士地跟呆若木鸡的周许颔首打招呼,然后又回头蹭了蹭江南的脸颊,温和地对她说:“下次带你见个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玫瑰]
第18章
◎我该找什么借口,把这束花赠予你◎
【芍药比玫瑰更有爱意。】
二十天前中环两辆豪车对撞的新闻不知是哪方插手阻止了,消息最终没有爆出来。
但有关太平山顶那栋宅子里的秘辛,一直是人们触及不到却又乐此不惫讨论的话题。
陆晏深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江南正跟林致、周许以及几个大学同学在旺角一家十分地道的店里聚餐,几位女同学恰好交头接耳八卦着陆家的秘辛。
看见当事人来电,江南有些心虚地挡了下屏幕。
“怎么了?”一旁的林致压低声询问。
“我出去一下。”
直到走出小段路,她才接起电话。
“在外面?”街边车辆的喇叭声传进声筒,男人淡声问。
“嗯,跟同学和朋友们聚餐。”江南说。
“在哪里?”陆晏深平静地问。
她想了想,也问:“你回来了吗?”
十天前他的伤好得差不多后,就一直出差在外,两人已经有十天未见。
电话那头笑说:“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了。”
江南噎了一下,这么多天她确实没问过。
“还有多久结束?”传声筒里男人的声音有些慵懒。
她说:“差不多了。”
那头言简意赅:“给我个地址。”
江南于是报给他一个地名,他说十五分钟后见。
他要来接她。
“南南。”林致以为她遇见什么事了,从店里跟出来。
“你怎么出来了林致哥。”
他担忧道:“是阿姨又怎么了吗?”
连林致都草木皆兵,足以见得韩英有多能作妖。
“这次不是她。”江南没跟他讲实话,“是,一个朋友,我跟他一起去交流学习,关于花艺方面的技术。”
“真的吗?那你好好学,注意安全就是。”
林致笑起来很温柔很阳光,一米八三的帅气大高个,大着江南四岁。
那些年她跟韩英还住在狭小逼仄的鸽子楼里时,两人就是邻居。
韩英常常一出门就是三四天,走之前会随便买点东西连带江南一起扔到隔壁,美其名曰帮忙看管。
韩致的父母人很好相处,也打心底喜欢江南,所以六岁之前,她大部分时候是在林家度过的。
后来韩英想方设法回了江家,没过多久,韩家也因为做生意赚了些钱,搬出了鸽子楼。
“小中高”那些年因为所在学校不同,江南跟林致很少联系,是她大学考进了林致所在的学校,而且还跟他同在植物学专业,交流才又逐渐多起来。
不过林致现在研究生都快毕业了。
在门口站了好片刻,见林致还没有进去的意思,江南主动说:“进去吧,我跟周许他们打声招呼。”
两人一前一后进到餐馆,江南低声跟周许说:“我出去一下,今晚,或许不回。”
周许愣神半秒,拉着她去了卫生间。
江南:“?”
女孩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周围没人,忽然往她包里放了盒东西:“我人笨拙,不会说什么劝诫的话,你开心最重要,前提是要保护好自己。”
江南拉开手提包看清是盒什么,拧紧娥眉,意味深长起来:“嗯,你好笨拙,笨拙到随身携带避/孕/套。你没事揣这东西做什么?”
周许脸红得像太阳,低埋着头支支吾吾:“那你别管,自然是,用得着才带的。”
“!”好一个乖乖女。
江南从店里离开时,不知谁塞了个冰激凌在她手里。
那是她喜欢的甜品,丢了可惜,索性拿着出去边吃边等人
考虑到在陆晏深的车上吃不礼貌,她因此吃得有些快,导致嘴唇被冰得麻木。
“哔——”的摁号声就在侧边响起时,江南怔了一下,抬眸,对上的是陆晏深透过半开着的车窗静静看着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