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没辩解:“……对,是我,我就是那个女侠。”
“你好犀利啊!”阿颜冲她竖起大拇指,“不应被打击报复吗?他怎么还跟你结婚?!”
这倒是问到人了,江南低头笑笑。
其实也不难猜测,他那样身份的人,又怎会为了一朵野蔷薇而龙颜大怒丢了体面?
至于怎么会结婚……说来话长,长话也短说不了,有保密协议在,江南没多透露。
送走阿颜没多久,听见进店的脚步声,正在埋头包花的江南顺口来了句:“欢迎光临……”
看清来人,她微微一怔,放下花走过去:“嫲嫲,您老怎么来了?”
陆老太太被佣人搀扶着进店,搭上江南伸来的手:“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我孙媳妇了?”
“……当然能。”比起上次,她的身体看上去没那么好。江南扶着她在榻榻米上坐下,让助理给老人倒了杯温开水。
陆老太太打量着花店格局,问:“听说你开分店了?”
“嗯,才只开了一间分店。”
“日子还长,慢慢来,你还做着出口贸易这块对吧?”
“……是的。”查得挺清,瞒不了他们什么,或许在得知她跟陆晏深领证之后,江南的个人信息就被老两口查了个底朝天。
他们不会允许来路不明的人做陆家的孙媳妇,这点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以后,都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
老太太话锋一转,切入正题:“报道上说,阿深跟你分居了?他要欺负你,我第一个收拾他,家里没人敢动他,我老太婆能!”
“他跟她分居”,和“她跟他分居”,语序不同,所表达的意思就不同。前者偏向女方,后者偏向男方。
老太太说话很讲艺术性,听上去是偏向江南的,宠着她更多。
思量几秒,江南轻声回了句:“没有的事,只是深哥他……对那方面的需求比较大,而我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我们就决定暂时分开住一段时间。”
“你身体不舒服?”老太太顿了顿,喜上眉梢,“是不是怀孕了?”
“………”以前跟他那样放纵都不曾,更别提现在,无性繁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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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天铭从国外回来,与陆晏深约了顿酒,在K11。
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聊了聊港城的换届选举,工会、以及填海项目。
在港城,陆晏深的朋友呼一声能有一节火车那么多,但真正不为项目工程、不趋炎附势的,蒋天铭算一个。
俩人不仅是大学同学,在俄罗斯的那两年,他替陆晏深挡过刀,挨过杀手的枪子儿。
“所以这两天的新闻,是真的?”蒋天铭给自己点了支烟,把打火机递过来。
陆晏深接过,点燃嘴角香烟,沉沉吸一口,“嗯”一声。
蒋天铭杨扬眉,若有所思:“我没记错的话,你这位小朋友,三年前,好像甩了你,跟别人跑了。”
陆晏深笑一声,眉目都埋在昏暗里,头顶上稀疏的光亮,照不透他深谙的眼,他只是点掉了烟灰,没有接话。
那头似乎明了,晒笑:“有这么麻烦?以前你不是说没有钱摆不平的事?如果摆不平,那就是钱不够多。”
是啊,她多爱财,为了那三瓜两枣,她宁愿跟人跑去云南种鲜花;买个戒指打定的是不会长久的主意,于是带他去了免税店。
就是这么个爱财的人,走的时候却卖了他送的店铺,获得的资金一分不留全用作慈善,他送的那些珍珠项链包包……哪一样不够她躺平一辈子,她却通通都不要。
他曾经以为他掌握了人性的弱点,掌握了人性的劣根性,可这些理论,在那个女孩身上通通失效。
她要是安于现状,走的时候把属于她该得的部分都拿走,那么可能也就真的两清了。
可她不仅什么都没拿,还变成只小刺猬,扎他一身的刺,扎完后就跟人跑了……
手机振动,男人点开讯息,是祖母发来的一条语音,他没做多想,就点开了。
——阿深,南南可能怀孕了,你这老公怎么当的?还不快去看看她。
喝酒喝到一半的蒋天铭“啧”一声,“你动作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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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送走陆老太太不久,店门口就响起一阵车响,停靠的动静有些大,吓江南一跳,抬眸看去,发现来人是陆晏深。
视线相撞,男人的眼底如深海一般幽邃,在午后的阳光里奔涌着细碎的波纹。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虽跟往常没什么区别,身上却有股莫名的冷气,这股冷意足够盖过寒冬,甚至他进店后,连带着暖气都跟着低了好几度。
“嫲嫲刚走没多久,”江南讲道,“我想了想,还是接受你的提议。不然老人家三天两头跑来查岗,一则我们麻烦,二则怕她老人家身体吃不消。”
男人面色如常:“你怎么跟她说的?”
江南挑着能说的部分讲:“说我最近身体不太好,所以才分开住的。”
“为什么身体不好?”
“……是句谎话。”
“确定?”
江南一皱眉:“她怎么跟你说的?”
陆晏深直视她,语气听不出喜怒:“她说你可能怀孕了。”
“……”江南笑了声,也望着他,“跟谁怀?跟陆先生您吗?”
陆晏深挑挑眉,目色变得意味深长。
这边,江南紧接着就补了句:“放心吧,要真怀了,我找谁做接盘侠也不敢找您啊,除非不要命了,对吧?”
男人看她良久,笑一声:“江小姐好犀利的口才。”
“话赶话说到这里,开个玩笑,陆生别往心里去。”毕竟以后还要合作,江南给他递了台阶。
生意做大了,场面话一套套的张口就来。
定定睨她须臾,陆晏深问:“你刚刚说接受我的提议?”
“嗯,住一起吧。”江南自然而然道,“但我不想住你那边,那里离我的店太远。”
男人漫不经心接了句:“住你这里也可以。”
她在花束里掀起眼帘:“那您可想好,我这里没有二十四小时待命的菲佣,没有露天泳池,健身房很小,也没有轮班守护的保镖。你……”
“都吃上软饭了,还计较什么环境。”他一句不轻不重的自我调侃,让江南无言许久。
“况且,你这里,总好过亚马逊。”他轻描淡写补充。
是了……她虽然房贷没还清,但觉得还算不错的居家住所,竟被这位公子哥比喻成只比亚马逊稍好一点。
说到亚马逊,又不得不提起过去。
记不得是哪次,他心血来潮,跟她讲过他在俄罗斯的经历,不仅进过跨国公司,还受过特殊训练组织,那种训练除了不持枪上阵,几乎与军事训练没什么差别,他在那个组织待了一年,涉及最多的是体能训练和求生训练。
因此,他曾独自一人横穿过亚马逊热带雨林。
她问他为什么要进那样的组织。
他说:你知道被雇佣兵被杀手追杀的滋味吗?
她当然不知道。可他知道,并且设身处地体会过。
她说:“你那些叔伯、父亲和兄弟们,真有这么黑?就不能走正规渠道解决处理吗?”
“他们会傻到留证据?”他笑她天真,“南南,这个世上,有太多触及不到的黑暗,为名为利,为财为食。”
“就不可能有……爱?”她不知道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会鬼迷心窍问这个问题。
陆晏深看了她好半响,只是亲她,要她,完事后靠着床背抽烟,始终没有回她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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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陆晏深就搬到了江南的小公寓。
由于一楼是厨房、会客厅以及杂物间,她只得把他安置在二楼的客卧,与她的房间面对面,面积跟她的房间差不多,只是没有独立卫生间。
陆晏深只让管家拿了几件上班出差必穿的衣服和洗漱用品,以及相对于较多的材料文件过来。
江南的书房不算大,他的那些文件往里面一摆,就给她占去了大半。
“我平时不怎么有时间做饭,你可能会不习惯,还是叫个菲佣来给你做饭吧?”江南倚在门边,望着即便换了个环境也能以最快速度投入工作的男人,淡声道。
陆晏深占着她的书房,侧眸看过来:“不做饭,平时你吃什么?”
“忙的时候跟助理点点外卖,或者谈客户的时候,在饭桌上就解决了。”
那厢盯着电脑没再接话,江南退出书房,窝在二楼的小沙发里给自己找了部电影看。
她已经好久没跟人同住过了,书房里偶尔传来的键盘声,总是时刻提醒着她,这里住进来了一个男人,一个曾经跟她有过瓜葛、也有过恩怨的男人……
不知什么时候,木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海风狂呼乱响,江南起身把窗户关紧,又继续窝在沙发里。
她喜欢下雨天,尤其是洗完澡,又刚换了洗干净的床单被套或者沙发垫,人能躺在上面静静看一部电影,将会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