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晚,她洗过澡,沙发垫也是刚换的,电影更是最近新出的口碑不错的片子,进度已经过半,她还在想开头讲了什么?
正打算调回去再看一遍,看见陆晏深珊珊从书房里出来,于暖黄色的光影里跟她视线相接。
男人顿了顿,说:“现在改看文艺片了?”
改看……她笑笑说:“不看文艺片,想不出花的文案,也编不了故事,没有人会喜欢没有故事的花束。”
以前他在书房加班,她就喜欢坐在客厅的毯子上看电影,不过那时候看的都是些血腥暴力的片子。
他常常问她,你看着这么乖,怎么会喜欢这些?
她只说,刺激,过瘾。没说其实自己的内心深处住着一头怪兽,而那头怪兽直到她决定离开的那一晚,才在他面前爆发得淋漓尽致。
陆晏深洗完澡再度来到沙发前时,江南终于理清了剧情一开始讲的是什么。
两个沙发,他坐在她对面,静默无声。
但她能闻到他微干头发上的清冽香味,那是他惯用的洗发水。
男人盯着液晶电视上的画面看了几分钟,不知是不是出于无聊,从一旁的书堆里抽了一本开始翻看。
直到电影结束,除了翻书的声音,他都没说过一句话。
电影的结局,男女主以分手告终,女主站在秋风萧瑟的落叶下,对着空气讽刺一笑,念道:
——我应该会死于一把不锋利的刀
然后
一把火烧空我的心脏
而你,依然是那个置身事外的圣人
影片结束,江南关掉电视,一回眸,发现陆晏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看她,也有可能,看的是电影最后一句话。
“房东陪聊天吗?”俄而,他一本正经问。
江南这才想起他住这里是交了巨额房租的,钱已经打在她卡上了。
本着服务至上的态度,她移步到茶桌前,颇有兴致地泡着茶,配合道:“这位租户,您想聊什么?”
陆晏深移步过来,在他对面落座,双手敞开搭在椅背上,睡衣领微微张开,能看见一小部分他健康脉动的胸肌。
比起他,她还算规整,虽是V领,倒也没有乱露。
互相打量片刻,又都不动声色错开视线。
陆晏深悠悠然开口:“说说你在云南。”
无论过去藏有多少情绪,此刻的气氛,仿佛能将其淡化掉一些。
江南用镊子夹了小杯泡好的茶放在他面前,讲道:“云南么?天很蓝,气候很好,宜居,我在的城市夏季温度几乎不会超过三十度,冬天会下雪。”
陆晏深端起那杯爵士茶,抿了小口,钩子一般掀眸瞧她:“还有吗?”
江南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微怔,笑了笑说:“还有什么,艳遇?”
男人扬起单边眉,没说话。
“有啊,”她接得浑然天成,“男人们个个充满力量,古铜色的肤色,野性,张扬……”
“江南,”陆晏深喊她名字,声音低了几度,“大可不必这样。”
她摇头笑笑,也问:“陆生您呢?这些年,又看上过什么身世凄惨、容貌绝佳、性格温顺的女孩子没?”
【作者有话说】
“我应该死于一把不锋利的刀……”出自散文诗集——圣人
第23章
◎我们的距离只差一厘米(双更1/2)◎
【在梦里,我们的距离只差一厘米,能永远纠缠在一起吗?头发、命运、我和你。】
陆晏深没有急着接话,而是不急不慢从江南手中把泡茶的工作接过去。
他从温杯,投茶,注水,刮沫;到蛟龙脱困激茗香,三指端庄出头汤,排山倒海结地灵,枕戈寝甲兵列阵;以及关公寻城,滚浇洗杯,二出祁山请茶汤,凤凰点头示迎宾;再是天地执器显胸怀,贵妃出浴赏茶色,天地合一聚人气……
到最后一步用镊子夹杯递到江南面前,整套步骤浑然天成,该快时快,该慢时慢,动作干净利落,雅致之至。
泡茶这门手艺,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江南的“会”,是后来专门去学的,有痕迹,有技巧。
而陆晏深的“会”,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是生长环境和家世以及自身修养,也是在名利场上经年累月沉淀出来的气度,举手投足间都是赏心悦目。
给人一种雨落青石,雾染白墙,把所有故事都泡成一杯毛峰香的视觉盛宴。
细微水滴偶尔落在他无名指的婚戒上,更是晃眼。
过程最后,江南无声错开,见他递茶过来,才重新望回去,接过茶,道谢。
陆晏深冲她比了个“请”的手势,盯着她的樱唇抿完一小口,才慢条斯理接了句:“为什么一定要身世凄惨、还要性格温顺?”
味道跟她泡的好像也差不太多。
江南暗暗在心里为自己找平衡点,笑笑说:“也对,陆先生身边从不缺前赴后继的人,是富家千金,还是港岛小姐,亦或是小鸟依人张扬火辣,愿为你所消遣的人不胜枚举,什么类型你都能随便挑选。”
正在倒茶的男人掀眸看她,眼神沉静仿佛空无一物:“我该回你这话吗?”
“不了吧,”江南接住他直白的视线,目不转睛道,“你问到我关于云南,关于艳遇,我也就随便礼尚往来一下。”
陆晏深仍望着她,目色深不见底。
一场无声无息的拉锯对抗,以海风吹开窗户而告一段落。
江南起身去关窗,再度坐回去,听见对面慢悠悠一句:“脚链还带着?”
她的睡衣长度原本能盖住脚,适才伸手关窗,睡衣上拉,露出了一小截白皙脚踝,被他看见了系在脚腕上的银色脚链。
“早就不是那条。”江南顺口接道。
陆晏深似笑非笑:“哪条?”
江南正在端茶的指尖微顿,没有第一时间接这话。
他问的这个“哪条”,无非是四年前的圣诞夜,他给她系上的那条金色的、细细的、坠有三颗铃铛的。
且那晚的铃铛声和细碎啼哭一起响在烟花声里,响在沙发上,响在浴室,响在露天阳台……
那是一场他与她大汗淋漓、四/肢/相/缠的旧梦。
也不知道该说那是浪漫情调,还是荒唐色/情、奢靡无度。
江南停了端茶的动作,望向眼前威望和阅历感都在自己之上的人,应答声清冷又平静:“还能是哪条?当然是陆先生给我系的那条金色脚链咯。”
略顿,她继续说:“你说铃铛一响,黄金万两,做生意,带上对我有好处。”
最后,总结:“我信了这玄学,后来,便也找人给我系了一条。”
朦胧的茶气徐徐袅袅溢散,印出对面男人清晰的轮廓,沉稳低调,也锋锐凌厉。
陆晏深看看她胸前挂着的山鬼花钱,又垂眸睨一眼她冷白又纤细脚腕上的银色脚链。
片刻,面不改色站起身,留下句“早点休息,晚安。”,径直回了房间。
夜色早已深透,江南空坐须臾,起身收拾茶桌。现在如果不清理,明早茶叶干在杯壁上,麻烦得很。
收完这边,她挪步到陆晏深坐的那头,怎料,手刚碰到他用过的茶杯,“砰”一下,就碎了!
“?”
江南这套茶具是一个家里开茶具店的花艺学徒送的,质量应该没问题,不过,不排除被开水烫裂的可能……
这晚,江南睡得并不踏实,噩梦反复,剧情换了一个又一个,最深刻的一个梦是,她的船都过了公海,突然发现林致不在了。
喊了两声没人应,江南转身进了船舱。
过道里幽暗阴森,透着渗人的黄,海风拍打着窗户,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怪叫。
她停在一间逼仄狭小的房间前,伸手推开了门,入目第一眼就惊得她瞳孔骤缩。
只见林致的两手两脚被四把银光闪闪的匕首对穿钉在地上,他痛得面部扭曲,鲜血不停地流,染红了雪白的地板。
林致呜咽着挣扎,说什么她还没听清,便觉脑袋一凉,就被一个圆孔状的东西抵住了太阳穴。
“你猜,我舍不舍得杀你?”
来人贴着她的后背,说的是粤语,熟悉的声音,冷冷地顺着发丝窜进江南的耳膜。
她在刹那间血液凝固,心跳顿了几拍。
见人沉默,用枪指着她的人堪称温柔地掰过她的头,迫使他们对视。
江南在昏黄的灯光下,看清了陆晏深那双俯睨自己的漆黑眼睛,狠厉,沉静,又漠然。
他说:“我还以为离开我你找了个什么,是袖珍美味吃多了想尝尝粗茶淡饭吗?这种货色你也看得上?”
皮肤被枪口摩得生疼,江南一口闷气卡在喉咙里,静静地盯着他,不说话,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
陆晏深静静描摹着她倔强的脸,攸地“啧”一声,忽然抬高她的下颌,不留余地吻上来,抢夺他的呼吸,她的口腔,她的舌尖,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