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望着前方闪烁的灯,没看她:“不论过去还是现在,梁小姐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还是这么的目中无人。”
“我不否认,”梁婧予欣然接受,“但我们这个圈层有这个圈层的规则。”
是啊,所以那时候,江南只是个偶然间拥有魔法的灰姑娘,同她、以及陆晏深在内的这些贵公子小姐们,压根不在一个圈层。
“我始终想不通的是,你绿了他,你们怎么还能结婚?”梁婧予对此很不服气。
“那很遗憾,你可能要继续想不通了。”
“……”梁婧予无言好久,冷笑一声,“挺佩服你的,他你都敢绿。”
江南神色淡淡望着她:“我敢的事多了去,梁小姐可得小心。”
“怕你不成?”梁婧予也睨着她,“即便你跟晏深哥哥结婚了又如何?江小姐,我依然会不择手段。”
江南错开视线,鼓励:“梁小姐加油。”
梁婧予面色微沉,从托盘里端起两杯红酒,递一杯给她:“咱两也是有缘,喝一杯?”
江南没接酒,正正看着她。
作为被世家大族泡在爱里养大的掌中宝,梁婧予做什么都坦坦荡荡直来直去,倒也不像江似锦那样上不了台面。
这女人的傲气和娇贵,是与生俱来的。
有时候江南还挺羡慕她,当初能那样光明正大、热情似火地追陆晏深。
“怎么不喝,深哥不让你喝?”梁婧予又推了推高脚杯。
深哥……江南笑一声,掏出手机找到陆晏深的号码,在梁婧予克制又愤怒的视线下,若无其事接一句:“这我确实要问他能不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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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陆晏深的人,叫何正军,已经年过花甲。
何家早年与陆、梁、蒋三家并列港城四大家族,曾靠电子产业发家,后来手机技术革新,何家没跟上研发,便因此被时代所淘汰,这些年已经逐渐被港城的经济利益网所边缘化。
这次拼着那张老脸找上陆晏深,他是来借钱的,开口就是八个亿。
谈事的地方位于慈善晚宴的顶上八十层,冲天大楼在夜色中拔地而起,单面玻璃外可俯瞰整座灯火通明的不夜城。
陆晏深坐在靠窗的位置,嘴角刚含上烟,何正军就对侯在一旁的小姐使眼色。
小姐扑过来正预为他点烟,被陆晏深一记冷凉的眼神看得连退数步。
“何叔,都知道我已婚,而且老婆就在楼下的晚宴上,您这是想害我啊?”
他冷冷一声话响,何正军立马遣散了屋里的殷殷艳艳,年过花甲的他亲自躬身给陆晏深点上火。
“怪我考虑不周,世侄别往心里去。您看这事……”
陆晏深吸燃烟,睨满头花白的人一眼,语气慵懒:“您老这口未免开得太大,借这么多,拿什么做抵押?”
何正军知道他除了是今盛的董事长,还是好几个银行的最大股东。
听了这话,老人便拿出一份评估报告递到他面前:“我把这个抵押给你,希望世侄考虑。”
陆晏深接过来粗略一看,评估报告是四块灵璧石,评估价高达十一个亿。
老头子笑道:“我知道世侄平时喜欢搜罗这些东西,那几块灵璧石,叔可以直接送给你。”
陆晏深笑了声,目色一冷,就着烟火子把那份评估报告给点燃了。
“陆总……你,你不借就算了,烧人评估报告就不地道了吧?”
陆晏深将燃得正旺的纸张和烟一起扔进烟灰缸,冷笑一声:“做局做到我这里来了,何总好计谋啊。”
何正军脸色一白,好半响,适才还在外面受人敬仰的人,扑通一声,狼狈地跪在这个小自己三十多岁的后生面前:“世侄,看在我们两家过去的面上,你救救我,这钱我如果不及时还上,恐怕活不过三天……”
这样的场景,同辈或者长辈,陆晏深都见过太多,曾有人因为赌钱欠债,在他别墅门口长跪不起,磕破头,哭瞎眼的人都有。
可他不是慈善家,就算做慈善,也不会施舍一分钱给这些亡命徒。
怕弄脏裤脚,陆晏深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居高临下道:“那你知不知道,给我做局,你连今夜都活不了。”
他说话的语气明明云淡风轻,却似毒蛇,似冰川,冷得人牙齿发颤。
何正军知道他虽然走哪儿都只带一个特助,但只要打声响指,从暗处拥上来的保镖能在顷刻间将他碾成肉泥。
“对不起,对不起世侄,”何正军平复了下心情,说:“我把公司送给你,换八个亿,成吗?”
陆晏深笑了一声:“强卖?”
“不,不是,不敢。”
“既不是,价格是不是应该由我方来定?”
何正军老泪纵横,愣了愣,不甘心地点头:“好,你定。”
陆晏深望着楼宇之下的犬马声色,淡淡开口:“三个亿。”
“什么?”何正军难以置信,“凌丰自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就是港城的龙头企业,这些年虽然技术有滞后,但市值怎么都在十个亿以上吧?世侄三个亿就想收购,只怕有点……”
“趁火打劫?”
“……不,没有,我不是那意思。”
陆晏深在这时收到一条消息,是江南发来的,她问她能不能喝酒。
奇迹般的,这还是第一次,那女人主动问他能不能做什么。
陆晏深皱了皱眉,回她个:不准,等我两分钟。
“我是生意人,不是扶贫办。”陆晏深收起手机,已经往门边走去,“你要是卖得出去,又何至于胆大包天来做我的局?三亿,多一分我都不要。”
何正军内心冒出一万句骂人的话,但他不敢,如今港城的商业圈,为陆晏深一人独大,惹这位爷不痛快,除非以后都不想再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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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酒杯忽然被人从后面抽去,还伴随着一句温热的:“你不知道自己喝完酒什么德性?”
江南侧眸,看见了陆晏深,依旧风度翩翩,衣冠楚楚。
却不知,就在两分钟前,这男人轻描淡写一句话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梁婧予还在,江南眨眨眼,接了句:“所以我第一时间就问你了呀。”
三年时间,她学会了太多,眼底的真真假假也完全隔着雾,让人看不清。
陆晏深微微眯眼,替她把那杯酒喝了。
梁婧予自讨没趣,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了。
慈善环节结束,作为今晚捐款最多的陆晏深,被慈善方特别邀请参加接下来的舞会。
有舞会就需要舞伴,毫无疑问,作为陆太太的江南,就是这个舞伴。
歌声寥寥,各捐款人男男女女很快在舞池中央扭动起来。
面对陆晏深递过来的绅士之手,江南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我不太会。”
他说没关系。
可她还是没伸手。
这时舞池里有熟人催促,陆晏深冲她挑挑眉,再次邀请,江南这才把指尖放在他的掌心。
他轻轻使力,就将她拉到离他很近的位置,本该放在她腰上的那只手却没动。
“我能放在你腰上吗?”他像之前问她能不能抱一下那样礼貌询问。
跳这种舞不放在腰上难道不别扭吗?江南告诉他可以。
陆晏深面色如常看她片刻,说了句“谢谢”,才将手放在江南的腰上。
浮光掠影,灯红酒绿,那只手放在江南盈盈一握的腰窝处,她能感觉到他指腹上的茧子,三年来不减反而比当年更明显,随着舞步的走动,那茧子磨得她腰间发痒,发热。
但江南什么都没表现出来,望着同样也深不可测盯着自己的陆晏深,随着他的舞步僵硬地动着。
光线忽明忽暗,歌声时而轻时而缓,陆晏深搂着她别开了人群最多的地方,去到角落里。
“你会跳。”沉默许久,他开口说第一句话。
“自是没有陆先生熟练。”她错开些视线说。
“谁教的?”他这么问,是知道她以前根本不会。
她说:“虽然比不过你排场大,但我偶尔,也会出席一些舞会,也会有应酬。”
换而言之,是别的男人教的。
话刚说完,就看见有人靠了过来,她还没来得及躲,就被陆晏深抱着换了个方位。
他摁在她腰间的手力大了些,甚至感觉有点疼。
江南皱眉睨他一眼,得到的回馈是句不着痕迹的:“没掌握好力度,抱歉。”
“……”
“怎么会想起喝酒要问过我?”陆晏深冷不丁地问。
对啊,怎么会想起要问他呢?
虚荣心作祟吧,即便没有实质性关系,当受到别的女人挑衅时,她多少也是有点要面子的。
“感谢配合。”江南避重就轻,换了个话题:“杜夫人是不是你提前交涉过,必要时候来救我的场的?”
陆晏深稍稍低头,对上她的眼:“为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