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者几乎把什么都给了这个男人,睿智、身世、容貌、身高、体态……不论什么时候,他的出现都足以用惊为天人来形容。
对于这几天的财经新闻,江南没有过多关注,但耐不住各界各头条的争相报道——今盛总经理兼执行董事长陆晏深,以雷霆手段从米国人手里抢下位于马六甲海峡的近二十个港口,凭一己之力扭转了某些不可逆的贸易局面。
短短几天,他这套硬核操作在国内外掀起轩然大波。
出于好奇,昨晚睡前江南特地打开财经频道,然而这人素来低调谨慎,没接受任何采访,所以她并没看见自己这位法律上的丈夫在国际经融场上博弈的壮举。
谁能想到,他此时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后背抵着陆晏深结实的前胸,江南听见了他规律的心跳,以及即便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的他们之间不知是谁身上散出来的莫名的滚烫。
江南触电似的往旁边让一步,语气比方才那声谢谢要清凉疏远很多:“陆先生。”
夜色模糊视线,而视线,有些乱,除了是心照不宣的婚姻合作关系,江南找不到跟陆晏深寒暄的理由。
而且,就在刚刚她的眼睛跟他对上的刹那,光线恰好与梦里重合,当时她唯一强烈感受到的,只有他灼人的视线和他强大的气场。
也就是那一瞬间,她的眼底又不自觉地冒出对抗的冷意。
并非她草木皆兵,而是过去三年,噩梦里的那些枪声给人的感觉太过真实。
目睹她避如蛇蝎似的离开他的怀抱,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对抗,也看见她无名指上戴的戒指不是那枚,陆晏深沉默,锋锐的轮廓埋在朦胧的夜色里,眉眼间冷淡一重,很快又恢复。
片刻,他睨一眼她紧拽着的外卖盒,说了句:“回家连顿热乎饭都混不上吃?”
语气很随意,像是熟人之间的调侃。
他要一本正经说别的,江南还不知道怎么回,要是说这些的话……
她没所谓地“嗐”了一声,自嘲起来:“这不是我人品不好么?”
陆晏深看见的,是后院一片昏暗,房屋破败长年失修,她孤零零站在这里,像无人问津的孤魂,像最艳的花朵蒙上了尘埃,落寞又凄清。
这点倒跟从前一模一样。
陆晏深定定望着她,问:“你的爪牙呢?”
江南怔了怔,半真半假道:“刀刃得用在该用的地方,哪能随便拔刀。”
陆晏深看她的眼神变得晦暗莫测,声音轻了几分:“你这些心思,以前用了几多在我身上?”
江南先是一噎,而后也只能笑笑。
他们之间,谁对谁用了几多心思?具体是什么心思?只怕一时半会难说得清。
江南选择换话题:“所以,陆生光临寒舍,是因为?”
不仅满嘴人情世故,还顾左右而言他。
陆晏深抽了支烟夹在手里,看她一眼:“我认为要有合作精神,江小姐觉得呢?”
这话一语双关。江南稍顿,解释说:“看您这几天一直在国外忙大事,就没好打扰。没关系的,就算这次您赶不回来,下次您那边需要应付,我也会去的。”
他望着她:“算得很清楚。”
她说:“应该的。”
陆晏深撵了撵指间没有点的烟,没有说话。
这边江南正想着说点什么,前院就传来一阵喧哗,江振业回来了,在三房的煽风点火下,一群人正往后院走来。
“老爷,不是我挑拨,也不知道四房是怎么教的,江小七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该好好管管。结婚这种事都敢欺上瞒下,白天她竟然说自己嫁了个包工头!”
三房人未到声先置。
陆晏深挑眉,直看进江南的眼底,语气意味深长:“包工头?”
第一次,江南不自觉露出一个比较真实的柔软的窘迫微笑:“抱歉,权宜之计。”
男人视线停在她还没消散完的眼角眉梢处,难得一怔,却被不识趣的人打断,目色陡然转凉。
“江家养她这么多年,也该是她出份力的时候了,我看,干脆趁这次人回来,直接绑上送去给徐家算了……”
妇人推开门,看清楚院子里另外还有谁在的刹那,声音戛然而止。
包括江振业在内,一起来的所有人都凝固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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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痴与缠◎
【耕耘与精进,细致且坚定地沉淀自己。】
陆晏深上一次来江宅,还是六年前。彼时江家老爷子病重,刚回国的他代自己的爷爷前来探望。
那也是十八岁的江南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少东家,在一个很热很热的夏天。
听闻这位即将成为继承人的爷要大驾光临,江振业算盘打得门清。为了能让女儿们在陆晏深面前留下好印象,特地组织了一场看似偶然的户外活动。
户外活动的项目有很多,其中射击是江南最喜欢的,抛开谄媚的目的不说,她是真想参加。
可是她没被允许参加,原因是头晚她被江家人抓到在街上摆地摊,然后就被罚在祠堂跪了一夜。
直到家法结束,江南才收到通知说可以去训练场。然而等她顾不得膝盖疼痛红肿雀跃地跑着去时,几个姐姐却指着地上玩得乱七八糟的模具枪和靶子说:
“小七,你又打不中几发,别玩了,收一下吧。”
于是她们就扔下手里的道具走了,还边走边抱怨:“爹地骗人,人家陆少只在前厅跟爷爷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根本没来训练场,害我们白忙活一场。”
“哎哎哎,我听说,少爷是被他爷爷强行从俄罗斯国际投资基金DST给召回来的。他自己家不就有那么大个商业帝国吗,为什么还要进别的公司呀?”
“嘘,顶级豪门里的权利争夺,远是我们想不到的,我听说……他是被他的叔父们追杀过去的,这次回来,就是夺权的……江小七,你是呆子吗,还不快点收拾。”
只因江南是后面才被领进江宅的,便顺理成章成了她们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丫鬟。
玩的时候没有她,玩结束后她总是负责收拾残局的那个。
平时犯个什么错,江南永远也是背锅的那个。
烈日灼心,阳光直射在江南奶油般细腻的皮肤上,瞬间皮开肉绽。
她却浑然不觉得疼,一语不发盯着那些有专门人负责打伞的背影,弯腰拾起地上的“枪支弹药”,组装,上膛,瞄准前方。
“砰砰砰……”,俱乐部特质的子弹在几位千金小姐脚下响起,瞬间尘土飞扬,子弹横飞,吓得那帮人尖叫连连,狼狈逃窜。
“江小七!你疯了!”
“对,对不起,走火了。”
等那群人走远,她侧身一转,素来乖巧的目色在刹那间变得阴鸷可怕,然后将枪口对准前方的靶心,一通扫射。
虽是假枪假子弹,但那种弹孔打中靶心的感觉能让江南尝到快感,她将靶子想成是江振业,子弹穿过靶心就是穿过江振业的心脏,穿过所有可恨之人的心脏,然后全被打成筛子,血流成河……
她这些想法和举动曾一度吓得韩英目瞪口呆,私下里偷偷带她看过多次心理医生。
“杀意很大。”
枪声还在继续,后面突然想起的声音令江南一顿,目色在刹那间恢复正常,转身低眉顺眼看向来人,又匆匆低下头。
也就是那一眼,她就猜出他是陆晏深。因为那男人实在太耀眼,配得上贵公子的称号。
“少爷。”江南喊他,声音柔柔的、软软的,并没对刚才自己的举动做出任何解释。
陆晏深本来就对江振业一心攀权富贵的心思嗤之以鼻,看着眼前那位不知道排第几的江小姐,更多出几分不耐烦。
他伸手抬起女孩的下颌,垂眸打量。
不确定触碰到女孩的那一刹,她的眼底是不是露出过凶狠,等仔细再看,对方又是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没有半点杀伤力。
那张脸巴掌大点,白而润,鼻梁英挺却不锋锐,朱唇皓齿,眼中含雾,看上去……甚至有些楚楚可怜。
视线扫到江南晒伤的臂膀,陆晏深轻轻皱眉,放开了她,离开前冲人微微颔首,绅士地对她说了句:“抱歉”。
二十四岁的陆晏深,跟两年后同江南抵死缠绵的那个陆晏深,以及现阶段的陆晏深,是三种不同的感觉。
二十四岁的陆少贵气儒雅,烈而温,错了会说抱歉。
二十六岁的他,刚从陆家老爷子手里接过家业,杀伐果断,手段凶狠,一度让对手闻风丧胆。
当时外界对他的评价是,比起陆家历届掌舵人,这位爷算得上头号人物,光芒已然盖过了他的先祖们。
而三十岁的陆晏深,情绪平稳,威严都在那双眼底。更多的,江南看不清。
一如此时此刻,他十分清楚江振业看他如看金山,却仍然礼数周全地先开口喊了声:“江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