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玄霜灵溪飞升余热尚未散尽的凌霄宗并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大事,尤其是在修业主动淡出大众视野的当下。
按理说新弟子入门,都是要经过入门试炼的,但是小人儿还太小,又没有半点修为在身,修业爱惜人才,便做主让她先入门,将试炼留待后来。
以修业在凌霄宗的身份地位,这点小事宗务堂自然没有理由反对,大笔一挥就将“柳眠”这个名字记在了修业门下。
按照凌霄宗的规矩,新弟子入门可由师长赐名,想要用本名也可,修业发现小人儿脖子里挂着一块玉佩,刻着“柳眠”二字,心想这或许就是她的名字,又想着天衍峰门下如今只她一个弟子,排辈论序赐下道号也没什么意思,抱着新人就该有新气象的心态,便直接用了她的本名。
修业门下曾经弟子众多,他教起弟子来自是得心应手,不过大多数时候教的都是十来岁的少年或者成人,这些人都是通过宗门试炼才被他纳入门下,倒是凌霄宗将将发展起来那段时间,曾教过几个小弟子。
教导小弟子首要的不是修炼,先得把人的吃喝拉撒睡搞定才成,小柳眠才五岁,修业把她养在天衍峰上着实费了一番心力。
不过他也没想着不让人下山,而是在宗务堂发布了任务,雇人接送小柳眠去宗门学堂上课,去食堂吃饭,每日等人回来以后才亲自教导。
小孩子嘛,还是应该多跟同门接触接触。
像玄霜当年那样,从一入门开始就把灵溪关在天照峰上,不筑基不许下山的做法,他可不赞同。
虽然那两人如今已经双双飞升,但是他仍然有自己的考虑。
灵溪当年十六岁就筑基,未尝没有想要早些筑基好早日下山的想法在,当然,实事求是地说,她根骨也是极好的。
修行之人一旦筑基,年纪就被固定在筑基时的年岁,直到凝成元婴才能重塑身躯。所以即便十来岁的时候能够筑基了,一般也会压一压修为,等到二十来岁再筑基。也有那修为进展缓慢的,会服下驻颜丹将衰老变缓,这样等到筑基时也依然是年轻的样貌。
正因为灵溪当初一直是十六岁模样,又有师徒那一层关系在,玄霜却爱上了这个亲传弟子,才叫他怒火中烧。
退一步说,他也不是见不得玄霜结道侣,可身份地位修为合适、又对他一片痴情的仙子大有人在,玄霜选谁不好,怎么就非得是这个跟个孩子一样灵溪不可?
师父师父,既为师,又为父,如何就能、如何就能那样!
他未入道时也是读过圣贤书、讲过学的,最是见不得这种败坏伦常的事情,而且还是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玄霜又是他看着长大寄序厚望的孩子,加上天机峰突然算出灵溪乃是命定魔尊,所以那时才一意阻止,未曾想事情最后会发展成那样。
所以后来玄霜灵溪消弭仙魔大战,回归凌霄宗以后,他才颇感心灰意懒,索性遣散弟子自闭于天衍峰。
言归正传,小柳眠自打入门以来便十分好学,又乖巧听话,让修业这个师父做得很是省心,自觉当初那点心血来潮甚是玄妙,照这样下去,他极有可能教出一个飞升修士来。
修行不知年月,日子过得平静无波,又顺风顺水,如此一晃眼就是十年。
这日一早,在柳眠下山上学堂前,修业叫住已经能够照顾自己的少女:“为师近日颇有所得,准备闭关一段时日,为师闭关期间眠儿须得勤学不辍,好生修行。”
红衣少女展颜一笑,明眸丹唇,青葱模样已依稀可见日后明艳姿色:“师父安心闭关便是,或许等您出关,眠儿已经筑基了呢!”
修业欣慰之下不忘关照:“筑基之事切不可操之过急,根基打牢才是重中之重。待你年过二十,若为师尚未出关,才许准备筑基。”
少女不假思索一口应下:“眠儿省得的,师父再唠叨下去,这学堂可就该放学啦!”
修业失笑,摆摆手让她赶紧走,负手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颇有一种老父亲般的萧瑟,等到那一袭红色再不可见,转身就进入了闭关的道场。
第2章 第一位老古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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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门学堂演武场。
青衫剑客手腕翻转,剑气如霜,剑光如龙,几个起落之间就击退了前来挑战的同阶师兄,剑尖划破对方胸前的衣衫。
点到即止,他瞬间后退,如风似雾,姿态轻盈潇洒,手中青锋剑缓缓收入剑鞘,他抱剑拱手:“承让。”
对手看了眼自己破损的衣衫,眸中不掩惊愕,亦深知青阳此番若是真下狠手,他定然无法全身而退。
但他一个老牌金丹修士,又是主动前来挑战,如今却非青阳一合之敌,属实没有脸面再逗留下去,遂匆匆抱拳离去。
那人一走,围观弟子中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望着那个玉树临风俊逸非凡的身影,所有的目光都充满了敬佩与向往。
青阳师叔果然是玄霜仙尊与灵溪仙子亲子,同阶无敌的传言一点不假,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像师叔一样厉害啊!
眼见这群弟子兴奋地开始议论纷纷,一点也没有下一门课即将开始的紧迫感,青阳心头略感无奈,无波无澜地环视一圈,掩唇轻咳:“算算时辰,我这门课已经结束了,下面仿佛是玄震师兄的课吧,他若是在教室里没见着你们……”
言外之意众弟子已经明了,玄震师叔最是严苛,看重纪律规矩,若是敢在他的课上迟到,手心少不得得挨上一顿板子,思及此,众人顾不得再回味方才那场比试,一时作鸟兽散,使出了十八般武艺,御器的土遁的跑步的都有,纷纷往教室的方向狂奔。
一阵尘土飞扬之后,先前围观的弟子便只剩了一人没走。
一见是她,青阳心中无奈更甚,面上却只作出一副劝告姿态:“小师叔还不快走,莫非真准备挨玄震师兄的手板子?”
没走那人还真一点也不见着急,反而双臂环胸,老神在在得上前两步靠近了青阳:“师侄你吓不着我,玄震师兄如今虽不在师父门下,可总有几分香火情在,他才不会罚我。”
此人正是柳眠。
凌霄宗前任宗主玄霜和现任宗主玄霖都是修业已故师弟的弟子,按照辈分来说都得唤修业一声师伯,青阳作为玄霜和灵溪之子,这声“小师叔”唤得不亏。
按照凌霄宗的规矩,修为达到元婴以上方可称一句仙尊,凌霄宗拢共也没几位仙尊,同是金丹修为则以师兄弟相称,算是宗门的中流砥柱,炼气和筑基都算作低阶弟子,互相之间算是同辈。若是各有师承则另当别论。
修业曾将门下弟子全部遣散,这些遣散的弟子后来都分入了凌霄宗各个山峰,玄震便是其中之一,所以柳眠顺杆爬唤他一声“师兄”也不是不行。
见柳眠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青阳也着实不能拿她怎么办,虽然在宗门学堂里他是老师她是学生,可小师叔总归是小师叔,于是只能没有什么威慑力地道:“小师叔既然是在学堂上学,总该遵守学堂的规矩。”说完就准备走了。
柳眠可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一双妙目顾盼流转,深深瞧住青阳:“哎你等等,上回我说的那个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青阳微一侧头,避开她那灼灼的目光,实话实说:“小师叔分明知道,没有修业师伯祖应允,凌霄宗任何一个人都不敢带你出宗门,又何必屡屡为难于我。”
凌霄宗亲传弟子须得筑基、得到师长应允才可离宗,自修业闭关以后,柳眠一直全力压制修为,直到去年二十四岁之时,实在压制不住了,才终于水到渠成地筑了基。
筑基以后她脑中逐渐恢复了一段记忆,才明白自己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为哪般,也更加清楚,以如今的身份想要完成任务是难上加难。
可是再艰难,修业如今也尚未出关不是,趁这段时间,她得多多弥补自己的辛劳!
“师侄便当真如此不近人情?”柳眠再度上前一步,离青阳更近,定格在二十四岁的样貌明艳不可方物,微风吹拂起垂落的长发,丝丝缕缕有意无意地从青阳脖颈刮过,惊起心湖几点涟漪。
此前沉稳从容的面具寸寸龟裂,青阳略带慌乱地后退一步,眼神更不敢瞧身边那道红色身影,只一个劲儿地往远处瞥:“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见青年被自己逗得丢盔弃甲,柳眠只觉有趣,愈发来劲地绕到他跟前,非要他看着自己:“哎呀,青阳师侄!青阳师叔!青阳老师!就当是我求求你了还不成嘛,就一回,咱也不往别处去,只往最近的集市逛一逛就好,有你陪着肯定没问题的!我相信你!”
青阳本就快被瓦解的意志在甜言蜜语之下眼看就要溃不成军,眼神躲闪得愈发厉害。
柳眠再接再厉,双手不由分说搭在他肩头,来来回回摇了几下,挤出一个小可怜的眼神来:“答应我嘛,好不好?”
肩头被那双纤纤玉手一碰,青阳只觉自己立时失了大半的力气,无力再去推开她,可是答应的话到了嘴边,嗫嚅一下,还是生生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