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陈宽眉峰微挑,烛光映得他侧脸冷硬,“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大伯母若有需要,缘何要你来出面?是她身边伺候的人不够?还是说,你伯父我是个摆设?”
陈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陈枫额角渗出细汗,手指无意识绞着袖摆,嗫嚅道:“侄儿……侄儿只是觉得,她一个人住在外头,难免不便。”
“不便?”陈宽冷笑一声,缓缓起身,踱步至窗前,静默片刻,转过身来直视陈枫,“枫儿啊,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管得未免太宽了些。”
陈枫身子一僵,手指绞得更紧,连头也不敢抬。
虽则如此,他仍然能感觉到陈宽的目光如芒在背,几乎要将他心底那点不敢言说的心思给看透。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烛火猛地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话到此处,陈宽料想今次对于这位大侄子敲打得已经够了,于是缓缓说道:“枫儿,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记住,有伯父在这一日,她只会是你的大伯母。”
陈枫脱口而出:“可你们不是已经和离了吗?”然而在陈宽洞若观火的目光注视之下,他脸色霎时煞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侄儿……侄儿失言了。”
“回去吧。”
陈枫如蒙大赦,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几乎是踉跄着跑了出去。直到夜风灌进领口,他才发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心脏仍在胸腔里狂跳不止,整个人却如行尸走肉般失了魂。
方才大伯父那句“她只会是你的大伯母”像块巨石压在心头,“和离”二字被他莽撞说出口,此刻想来,倒像是在伯父心口剜了一刀,也剜碎了他自己那点不该有的念想。
脚步虚浮地踩在石板路上,连月光都显得格外冷寂。
送走了陈枫,此刻坐在书房里的陈宽却仍然未能平静下来,方才被陈枫勾起的纷乱心绪,此刻都化作一股急不可耐的念头——
他要去见她,现在就要!
于是顺从心意使人备马,马蹄踏碎长街的寂静,风卷着衣袍猎猎作响,可笑他曾经竟动那样的心思,如果她能遇上年纪相仿的如意郎君,他愿意退让一步成人之美。
如今想来,这般想法无异于自欺欺人,他不要做那成人之美的君子,他要她,她也只能是他的!
马蹄声愈发急促,前方宅院的轮廓在夜色中渐显,他握紧缰绳,翻身下马,上前叩门。
柳眠原本已经入睡,未曾想随着门口嘈杂声一起来的,竟然是任务完成的提示!
她愣愣地坐起身来,一时有些分不清此刻是梦是醒。
随着碧流前来唤她,并告知“姑娘,快起身,阁老来了”,她便知道,这不是梦。
于是快速披上衣裳起身出门,才刚走进院子,陈宽已经被迎了进来。
她抬眸凝视住他,静静站在原地,他却是大步朝她走来,来到她跟前,张开双臂将她牢牢圈进怀里。
夜露的清寒混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勒得她骨头都似发紧。
他声音哑得厉害,一贯以来的沉稳持重此刻碎了大半,只剩下藏不住的滚烫与深情:“眠儿,随为夫回家。”
在他怀抱里静静闷了一会儿,柳眠一意挣脱出来,眼神闪烁着倔强与执拗:“这么长时间不闻不问,眼下怎的想起我来了?别忘了,你我已经和离。”
陈宽眸色沉了沉,闷笑了下:“和离书尚未去官府备案,做不得数,你如今可还是我名正言顺的夫人。夫人离家两月有余,是时候随为夫归家了吧?”
见她仍不为所动,他抬手轻柔地替她将颊边落下的碎发别回耳后,缓缓说道:“放心,往后母亲再也不会提子嗣之事了,赵家姑娘也已经回去,如今已然说另外的人家,正在家里待嫁呢。”
柳眠眼睫微颤,抬眸望他:“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些。”
“从前是我想左了,总觉得你正是芳华正茂的年岁,我却比你年长二十载,伴在我身边着实委屈你了,总想着放你走才是成全,你该适合与你更般配的郎君。”
他望着她的眼,眸中似含着翻涌的浪潮:“可是这些时日我已经想明白了,眠儿,我舍不得,也放不开手,我根本无法想象你被旁的男子拥入怀里的画面。”
“待我百年之后,我亦会提前安顿好你的生活,令你余生无忧。如此,眠儿可能原谅为夫?”
柳眠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情绪,久久没有作声。夜风卷起她的衣袂,她抬手,指尖轻轻触上他眼角的细纹——那是岁月在他身上刻下的痕迹。
“谁要你安顿百年后的事。”她声音很轻,却如释重负。
指尖顺着他的眼角滑下,轻轻落在他下颌,她抬眸望进他眼底深处:“夫君,往后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你会长命百岁,我亦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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