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之下眸色放光,柳眠不见停顿,抬腿就要往里走。
原先一直放任的青阳这回却拦在她跟前:“天色已晚,今日游玩得也算尽兴,该回了。”
柳眠当然不肯:“来都来了,逛完这家再回。”
青阳少见的态度强硬:“不成,今日我什么都随了你,这次便应我一回,可好?”
柳眠眸子转了转,似是摸准了他的心思,轻笑一下,打量再三:“怎么,你执意不许我入内,这里面莫非是有什么小秘密不成?”
青阳欲言又止,仍是不许。
柳眠终于“哈哈”一笑:“你该不会以为我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地方吧?好了,你可别忘了,我幼年尚未被师尊收入门墙时,也曾在凡俗城池流浪过,不过是进去见见世面,有什么打紧,莫非你还怕我吃了亏不成?”
青阳踯躅片刻,只能应下。
凡俗这等青楼原是不允许女客进入的,柳眠就这么穿着一身裙装大摇大摆走进去,立刻就有人阻拦,不过在青阳的钞能力之下,自然就畅通无阻了。
听同来“醉花荫”的客人交流,今夜楼里之所以这么热闹,原是要举行花魁票选,见惯了修行的各色“仙子们”,柳面还真想看看凡俗美人能有多美。
在青阳一掷千金的大手笔之下,他们“加塞”了一个雅间,还多得了几支投票的花朵,柳眠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这回没有闹着要去大厅凑趣儿。
至于兴之所至自己也要去竞选一下的想法,她是想也没有想过,毕竟这些年她学的都是修行的本事,登台才艺可一点也拿不出手,再说她但凡敢露出一点这个意思,青阳定*会强行将她打包拎回凌霄宗,那可就什么乐子都凑不上了。
等到客人尽皆就位,花魁娘子的候选人们便鱼贯而出登台竞演,吹拉弹唱笙歌燕舞的本事当真不俗,能练到这种地步,想必也是费了不少功夫的,不过这相貌上,还是修行的“仙子们”更胜一筹。
最终票选花魁娘子的时候柳眠也应景地把手上的票都投了出去,随后就没再出什么幺蛾子,等到盛会散场,顺从地随青阳返程。
从始至终她也没提出要替楼里的姑娘们赎身。
一则这凡俗青楼千千万,赎了这一座楼,也赎不尽千座万座,哪怕将所有青楼毁掉,但凡这世上还是男性占主导地位,便毁不了这种产业。
二则修行之人不便插手凡俗事务,这个世界讲究命数,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哪怕在某个时间修改过,最终依然会走上既定的轨道,天意如此,非人力所能及。
她只当自己是一个过客,能做的也只有尊重命运,如此而已。
回程的时候柳眠没有来时那么兴致高昂,青阳虽看在眼里,却也没说什么,他既然把人带出来了,便必须要安全无虞把人送回去,宗门如有责罚,他自会一力承担。
回到凌霄宗时天已蒙蒙亮,宗门里并未因他们这一日的离开闹出什么动静,两人都以为安全过关了。
哪知才将柳眠送到天衍峰山脚,正欲话别几句,忽听有人在一边问:“你们去哪里了?”
两人俱被吓了一跳,这人怎么神出鬼没走路都没有声音?
还是柳眠先反应过来,转身惊喜道:“师父您出关啦!”心里却也暗自嘀咕怎么早不出关晚不出关,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青阳也随后朝修业行礼,口称:“见过师伯祖。”
修业看了眼青阳,微微点头:“这些年修为进展不错,没有堕了你父亲母亲的名头。你先回去吧,本座有话要与眠儿交代。”
青阳以为修业要责罚柳眠不守门规,想要出言维护一二,修业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说完就带上柳眠一闪身消失在原地。
青阳无法,只能回去等消息。
这边修业将柳眠带回天衍峰,好生将身着一袭凡俗蓝裙的柳眠打量了一番,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阔别十载,眠儿你长大了。”
柳眠笑道:“可不是嘛,都十年了,师父您一闭关就是这么长时间,眠儿总不能不长大吧。”
“何时筑的基?”
“去年。所以眠儿本该去年就可以出宗门游历了,因为您一直没有出关,无法应允,这才请青阳师侄带出去看看的,这还是第一次,谁知您刚巧就出关了。”
“怎么,听你的说法,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他面色不改,语气却严肃,“虽情有可原,但规矩就是规矩,自去思过崖思过一月吧。”
柳眠知他性情,不再辩解爽快认罚了。
不过临走前她将特意买来的“薛公纸”拿了出来:“师父您留着吧,日后写字作画或许用得着。”
修业接过“薛公纸”,翻来覆去把玩了一会儿,心中满意,面色稍显和缓,却还是没有改变心意,只道:“一月后回来,为师要考校你这些年来的进益。”
柳眠笑笑:“总归不会让师父失望。”顿了顿,她忽然笑靥如花抖了个机灵,“师父您别这么凶嘛,您偶尔怀柔一下,眠儿修炼会更卖力的!”
修业几乎被她气笑:“还不赶紧走,是等着为师亲自送你去吗?”
第4章 第一位老古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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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宗思过崖历来是给犯了错的弟子惩戒之所,进了思过崖范围,一人一个坑位,灵力禁绝,不能修炼、不能斗法、也瞧不见旁人,每日里只能待在自己小小的坑位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唯有辟谷丹管够,能保得小命一条。
柳眠平日算是个活泼灵动的性子,在思过崖待了一个月,出来时已经目光呆滞,连反应都慢了半拍。
可以想象那些在思过崖待了三年五载,白白在里头消耗生命的弟子该是多么无望。
索性这一次被罚的时间不算长,一离开思过崖,身上灵力恢复,柳眠的状态也就很快恢复过来了,抬头就见青阳抱剑立在思过崖山脚不远处。
柳眠心念一转,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快步朝他走去:“师侄,你是在等我吗?”
青阳默默点头,御剑而上:“走吧,我送你回天衍峰。”
柳眠当然不会跟他客气,足尖轻点,飞身站到青锋剑上,与此同时,原本那身凡俗的蓝色衫裙也在一念之间换成了日常所穿的红衣。
天衍峰离思过崖不远,青阳御剑十几息便可抵达,还是降落在山脚,上回被修业抓包的地方。
出于对“战友”的关心,柳眠不忘问他:“带我出宗门的事情,可连累你受罚了?我师父后来罚你了吗?”
“修业师伯祖没说什么,我主动去玄霖师叔那儿认了错,被罚一月月俸。”
柳眠闻言蹙眉,恨不得戳戳他的脑袋:“你这又是何必,我师父既然没说什么,宗主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有你这样上赶着受罚的!不过只罚一月月俸,对你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罚与不罚也无甚差别。”她很快下了结论,“宗主对你可真是够偏爱的!”
青阳却有些别扭,别过眼去:“小师叔莫要再说这些话。”他身份特殊,自小到大一直受到偏爱,恐怕不少人在背后说他能有今日全凭投了一个好胎,他素来是个要强的性子,听见这些议论心里自然不会好受。
柳眠几步绕到他眼前,凑近,与他目光直视:“不是吧,你还真介意这些?”
青阳抿抿唇,目光黯了黯,没说什么。
柳眠展颜一笑:“这真没必要,你都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呢。这些都是上天给予你的优势,牢牢抓住就好,只是得到的越多,责任也就越大,你如果能在正确的时间,把你应该承担的责任承担起来,我柳眠也敬你是条汉子!”
青阳用目光凝住她含笑又认真的眸子,喃喃:“果真如此?”
柳眠重重点头。
此时不知是哪位药田弟子布云施雨,这雨没下完,雨云不知怎的飘到了这里,对着两人就是一阵大雨冲刷下来。
青阳反应快,转眼已经祭出一柄红色雨伞撑在上方,将雨水挡得严严实实。
雨云来得快去得也快,几息过后便飘远了。
两人下意识地望了眼上方滴溜溜旋转的红伞,一同笑了起来。
“好了,我该回去了,否则师父又要来寻我了。”
青阳点点头:“那我也回去了。”他说着指指头顶红伞,“这伞是个防御法宝,我用着不合适,便赠予你吧。”
柳眠也不推辞,当下便收好红伞,笑嘻嘻地朝他道了谢:“那回见吧,我回去了。”
一路把玩着红伞回到天衍峰上,修业果然已经在等她了。
她不怕自己回来路上耽搁了会被修业训诫,也没有将被罚去思过崖的事情放在心上,只高高兴兴地招呼:“师父,眠儿回来啦!”
修业瞥了眼她手里的红伞,其他没说什么,只让她收好:“一直拿在手里成什么样子。”
柳眠从善如流,当即收好红伞。
修业又道:“才从思过崖回来,先回去休息调息吧,明日为师压制修为与你过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