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爸爸和妈妈坐在沙放上看电影,前段时间她买了一个投影仪,他们现在还在兴头上。窗帘没有彻底合上,月光钻过缝隙,照在阳台的柠檬树上。客厅没有点灯,只有餐客厅交界的地方,一台落地灯散发着微弱的灯光,将父母相互依偎的身形拉长,变得更加紧密缠绵。
云依斐放轻脚步,坐在了餐桌旁。
墙面上正在播放着经典爱情电影《泰坦尼克号》,她的思绪又飞远了,偶尔想想谢青湜,偶尔想想……席承宇。
或许又什么都没想。
她没有打扰他们,轻轻踱步到书房。
之前答应“yu”的心脏还没有画,她抽出铅笔,在素描纸上勾画,无意识地修改着线条,纸面上的图画越来越清晰,却不是心脏。
黑色的线条勾勒出一双手,骨节分明,甲床修剪地十分圆润,纤长的手指微微弯曲。
她定睛一看,眼神闪过慌乱,手忙脚乱地翻过画纸,把它压在最下面。
高频次的心跳打乱了呼吸,惊扰了思绪,静谧的书房里似乎到处充斥着她的心跳声,心如鼓擂,从四面八方涌到她的耳蜗。
她埋着头,轻捶着脑袋,在不绝于耳的心跳声中,欲盖弥彰地撕下纸张,塞进了抽屉。
密闭的房间让她感到窒息。她忙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没有一丝风,连树叶都不曾摆动,燥热,静谧。她在窗前站了许久,一动不动。
皎洁的月光天生带着安抚的力量,她的所有烦闷与苦涩在她的抚触下变得乖顺,安静地窝在一旁。
终于,她又回到原位,抽出画纸,小心翼翼地抚平压痕,忍着心中的酸涩,一笔一划仔细地将他左手中指上的戒圈添上,她的眼角有些泛红,皱了皱发酸的鼻头,放下笔,恋恋不舍地用眼神抚摸着这一双手,随即咬了咬牙,将它摆在抽屉最下方。
走出书房之际,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画纸所在的抽屉,然后果断地关上门,回到卧室。
模糊的身影。
云依斐却不断地向他靠近,她的双手攀附在他的肩头,踮起脚尖,闭眼用唇去找寻他的嘴唇。
“我已经结婚了。”
身影骤然清晰,席承宇的眉眼充斥着冷漠与厌恶,声音也冷得掉碴。
她猛的睁开了双眼,随即身下一阵热流涌出,她趿着拖鞋冲进了卫生间,为这这连日来的春心萌动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生理期的提前光顾。
只是却再也睡不着了。
时间在静谧的房间内流淌,她睁眼闭眼,脑海里全是刚才的梦境。
“要了命了。”云依斐轻声长叹。
第14章
天色将亮,窗帘缝隙透过一丝灰白色的光亮,云依斐看了看时间,才五点。她强迫自己闭上眼,似睡非睡,等到闹钟响了才起床。
阳光已经有些刺眼,窗外的温度和室内有着云泥之别,只打开窗就感受到一阵热意。
云依斐打开衣柜,划过着一排花花绿绿的裙装,最后还是从底下抽出了一件白色宽松短袖和一条珍珠白的苎麻阔腿裤。
快速做了一杯手冲咖啡,一股脑全灌进嘴里,她皱了皱眉,苦涩的味道冲击着大脑,过了一会儿,等到回甘和咖啡豆独特的花香渐渐充溢,她才舒展了眉眼,慢吞吞地喝完杂粮粥,又拿了一片牛奶吐司,起身出门。
抵达病区的时候,楼道上有一位在等待床位的预约患者叫嚷着医生怎么还没上班,要去投诉。
云依斐瞥了一眼,快速钻进医生更衣室,将防晒衣放进衣柜,穿上白大褂。
“啊——嘶——”撞到身前的人墙,她捂着酸涩的鼻尖仰头一看,昨夜出现在她旖旎梦境的脸庞此刻就近在咫尺,脸颊不自觉泛起红晕,压住心头的喜悦和羞赧,她向后退一步,理智回笼,含糊道了声“早上好”,从一边的空隙中蹿了出去。
大概是真的撞疼了,席承宇看到她的眼角已经泛红,蒙着一层水雾,心头闪过一些奇怪的情绪,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还来不及开口说话,留给他的只有一道仓皇的背影。放下意欲打招呼的手,他挑了挑眉,穿上白大褂,踱步离开。
晨交班急促且迫切地结束。
云依斐和陈最刚坐下,就收到了新入院患者的病历夹,然后又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席承宇洗完手回到办公室,环顾一圈都没找到人,走到周砥身边,轻叩桌面,“云依斐人呢?”
“收病人去了。”周砥双眼盯着电脑,一目十行。
席承宇点头,接着又问:“陈最呢?”
“应该也是吧,”他站起身来,“我也去了,一下子来了四个,牛马上工了。”
之后两人便没在办公室碰过面,直到临近中午下班,云依斐才空下来。
“气死人了!气死人了!”她站在窗边抱着水杯喝了一大口,微笑着宣泄,“今天不宜上班。”
周砥背对着她,双手不停敲击着键盘,头也不回地问:“咋了?”
“早上那个在楼梯口骂人的那个病人,你知道吗?”
“嗯,来的时候听到了。”
云依斐微笑:“我的,一大早从医院制度问题抨击到医生思想问题。”
不必再赘述,周砥回头,心邻神会地露出同情的表情,“实在招架不住,记得找……”
“你?”云依斐接话。
“找老杨吧,”周砥连连摆手,“也别找我。”
“哼。”
云依斐撇了撇嘴,拿出手机,一早上,加上昨天一整天,谢青湜和死了一样,没有一点动静。她蹙着眉,原本因为胡搅蛮缠的患者压抑的烦躁彻底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已经受够了这种名存实亡的感情。她给他发了微信,约他去食堂后面的花园聊一聊。
谢青湜很快就回复了:那午饭也一起吃吧,我在一楼等你。
云依斐到一楼的时候他还不在,等了一会儿,他才和一个女生并肩从电梯间走来,女生盘着低马尾,穿了一条白色的裤子和一双白色的鞋,看上去是护士。不知道谢青湜说了什么,两人的脸上一齐绽放出笑颜。
“你这么快啊,”谢青湜看到她后笑了一下,“那我们走吧。”
云依斐双手抱胸,目光略过他身旁的女生,“她也一起?”
女生闻言吐了吐舌,对谢青湜挥了挥手道别离开。
“你们科的护士?”云依斐对着她离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来实习的。”
“噢。”
谢青湜垂眸看她,轻声说:“原来你也会在意啊?”
“什么?”云依斐抬起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我说,走吧。”
相伴却无言,手臂在交错挥摆之间碰撞,被阳光直射的肌肤有些灼热,云依斐悄悄往外移了一点,没话找话:“流感好了?”
“嗯。”谢青湜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你没事吧?”
“好像没有。”
“那就好。”
随即又是漫长的沉默。
食堂队伍排得很长,他们两人跟在队伍的末尾,彼此都没有对话。
谢青湜一直低着头在打字,不知道在和谁聊天。
没有单独的空桌位,云依斐和两个不认识的女生拼了桌,谢青湜跟在她的身后,在对面放下了餐盘。
两个人的沉默变成了四个人的压抑,咀嚼声和不锈钢筷子与餐盘触碰的声音变得极为突出。周遭混乱的氛围都抵不住他们这个角落寂静的蔓延。
云依斐不自觉加快进食的速度,端着餐盘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对拼桌的女生道歉,她都能感受到隔壁女生的尴尬。
她一离开,谢青湜也紧跟着离开。
同桌的两个女生长舒一口气,面面相觑。高马尾女生说:“好窒息的氛围,他们是情侣吗?是敌人吧!”
“但是那个女孩子好漂亮!”短发女生支着下巴望着她的背影,“谁舍得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生气呢?”
高马尾女生被气笑了,“哎哎,别花痴了。”
短发女生理直气壮:“我这是欣赏!欣赏你懂吗?”
“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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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去聊聊。”
云依斐说得随意,谢青湜却并不轻松,他踌躇着脚步,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抿着唇跟在她的身后。
灌木丛中央有一条青石板小径,沿着小径一直向里,就是云依斐口中的小花园。小花园一边被食堂遮蔽,一边种了几颗高大的乔木,乔木的树枝交错,阳光只能透过几处罅隙照射进来,地面上零星散着几点光圈。
云依斐用手触碰着圆形石凳上,不烫,反而有些凉爽。
“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很尴尬吗?”云依斐径自坐在石凳上。
谢青湜在她对面落座,点头,“我觉得你在生我的气。”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明明之前你还给我庆祝生日的。”
他挠了挠头,思绪并不清楚,表达得也很混乱,“但是感觉一下子我们的关系就由这样,”他竖起两个食指由近拉远,“变成了这样,如果是因为之前我的请求很冒犯,可我最后也尊重了你的意愿……那我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