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厕所出来她便看见两道眼熟的身影,一前一后,谢青湜的神情还鬼鬼祟祟的。她出于好奇,便跟上前去,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一番对话。
她双手捂着脸,无力地摇头,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来。
顾让站在远处,看到她逐渐恢复了神色才坐到她的身边,“学姐。”
“学姐?”她扯了扯嘴角,有些意外。
“我是25届的临床医学院的,也算你的直系学弟了。”顾让弯起嘴角,眉眼处那一道浅浅的疤也跟着摆了一下。
“你怎么住院了?”
“阑尾炎。”他摆了摆手,言归正传,“席老师让我送你回家,学姐我们走吧。”
“席老师是你……?”她显然还有怀疑,尤其是刚刚经历了这么一遭。
顾让摆弄了一下手机,伸手递给她,“哝,你看。”
手机界面顶端的备注是“强迫症大BOSS”,左侧是熟悉的头像与简洁明了的口吻,她看了看,的确是席承宇。
她把手机递还给他,尴尬地挠了挠眉梢,“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哎呀,走啦,正好我也不想去实习,”顾让率先起身,“走吧,学姐。”
云依斐别无他法,只得跟在他的身旁,一起走向地库。
“学姐,加个微信吧。”
云依斐点点头。
顾让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身份证和学生卡掉落在她的脚面,云依斐弯腰捡起他的证件,扫了一眼,身份证上的照片和学生卡是同一张,乌黑的头发遮住了额头,有些稚嫩和青涩,眉角没有那一道疤,也少了一些狠厉,但还是能认出他的模样。
顾让看她不断抬眼又垂眼比较,轻笑扬唇,“怎么样,相信了吗?学姐如果不放心的话,身份证可以放你那里保管。”
云依斐赧然抿唇,“对不起。”
“没事,有警惕心是好事。”
“我扫你吧。”
“好的。”
“顾让。”云依斐咬着嘴角,犹豫地抬起头。
“嗯?”
“刚才的事不要告诉席老师,”她望着他的眼睛,眼神带了一些乞求,“可以吗?”
“……好,”顾让点头,“走吧。”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熟悉的高架桥上,顾让十分合格地充当了一个司机,上车之后便不再和她说话。
云依斐渐渐放下了戒备,强撑着眼皮望着窗外,眼前划过的月季花带了一些催眠的功效,她陷入了一种浅浅的混沌,介于清醒与睡着之间。每次眼皮快耷拉下来时,潜意识又让她猛地抬眼,周而复始。
“学姐,到了。”
云依斐睁开双眼,迷茫地望着窗外,车已抵达小区门口,她揉了揉眼睛,正准备下车,听见他又说,“我直接送你进去,省得麻烦了。”
“……辛苦你了。”云依斐指了指前方,“开到底然后右转,随便找个空位就行。”
“不辛苦,学姐如果过意不去,下次请我喝杯奶茶就行。”
“没问题。”
“好了,学姐,我走了。”
“你怎么回去?”
“地铁吧,方便。”
云依斐站在原地挥了挥手,“拜拜,谢谢你。”
“拜拜。”顾让一手插兜,眨了眨右眼。
和那天在病房一样的表情,云依斐弯了弯嘴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里却渐渐幻化成席承宇的模样,她叹了一口气,打开了家门。
冲了一个澡,云依斐躺在床上,很快就找到了刚才那种似醒非醒的状态,这一次,没了心理防线,她很快就睡着了。
又是他,模糊的身影,模糊的面容。她缓缓向他靠近,而这一次,他也在向她靠近。
不远的距离,却怎么也触碰不到他。她开始奔跑,朝着他的方向奔跑,她向前伸出手,终于触到了他的衣角,她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仰起头来,正想开口,响起了一阵悦耳的音乐。
然后她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冷峻锐利的眉眼倏地弯了起来,春意乍起,她知道自己一定也是笑着的,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明媚的笑容。
音乐声还在持续,云依斐幽幽转醒,床边的手机锲而不舍地传来铃声,云依斐摸到手机,接通了电话。
“依斐。”
会这么叫她的只有周遥,她顿了顿,没有回话。
“依斐。”
“嗯。”
“那个……优优说想和你一起玩密室逃脱,你有兴趣吗?明天。”
“云依斐,你来吗?”
闫优优的声音透过听筒,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儿听过,云依斐一时想不起来。
第22章
云依斐十分确信,她在哪里听过这一道声音,也是这样的短促,带着一些命令口吻的询问。
“如果你来的话,可以带上谢青湜。”闫优优继续说。
周遥皱眉望看她,眼神里带着不赞同与指责,原来她的目的在这里。
谢青湜?对了,是谢青湜那儿。
云依斐恍然大悟,她的声音和当初在谢青湜那里听到的声音如出一辙。
她终于明白了。
周遥当初费劲心思阻拦她前去谢青湜家的原因昭然若揭。
所有的一切线索都串联起来找到了出口,听筒里传来了催促的声音,云依斐垂下了眼眸,露出嘲讽的笑容,她舔了舔唇,欲言又止。
“依斐,去吗?”
“不去了,我明天要去输液。”
“噢噢,那好,我再找找其他人。”周遥闻言松了一口气,绷紧的心弦甚至让她忽略了她拒绝的原因,她斜睨了一眼身旁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挂断电话。
“周遥。”她叫住了她。
“……嗯,怎么了?”
“没事,”眼睛一阵酸涩,眼泪顺势滑落,淡紫色的枕套上晕出两圈黑紫色的水渍,“我就是叫你一声。”
“那我挂了?”
“嗯,再见。”
电话挂断,重归静谧,和煦的微风吹起白色的纱窗,像是一扇羽翼温柔地拂过桌面上的盆栽。
云依斐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泪痕,眼泪却再也流不出来了,心中一片荒芜,情绪也一同泯然。
她起身走到小阳台,窝在躺椅上发了好一会儿呆。
接连下了两日暴雨,带走了一些燥热,今天的天气有些秋高气爽的意味。遍地都是沾了水的嫩绿色的叶片和白色的栀子花瓣。
云依斐移开了视线,拿起手机,才看到席承宇发了一条消息。
x:好好休息。
她盯了这四个字许久,直到眼前一片模糊,熄灭的手机屏幕里倒影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羊毛卷打成一绺绺的卷,整个人萎靡不振。
最后她什么都没有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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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周遥则一直盯着闫优优。
起初闫优优还能与她对视,但渐渐的,心头的不安越发浓烈,她低下了头,嗡声说:“我也是迫不得已,谢青湜他把我拉黑了,我怎么都联系不到他。”
“你做了什么?”
闫优优抬起头,“什么?”
周遥双手环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星期三那晚和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起吃饭,然后打游戏。”
“是吗?”她还在盯着她,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嗯。”闫优优又垂下了头。
周遥看着她的发顶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优优,你让我帮你,我并没有过问太多,我这么相信你,你呢?那天这么大的雨,因为我的一句谎言,云依斐义无反顾地来看我,我一想到我在骗她,我的良心就过意不去,这几天我一直处在一种煎熬之中,我好像夹在了你和她之间,又被迫站在了你这一边,你到现在都不肯和我说实话吗?”
闫优优还是低着头,没有说话,拨弄着指甲盖,从大拇指到小拇指。
她又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座位,“算了,以后你的事我不管了。”
“我和他喝了点酒,然后他就去睡觉了。”
周遥合上茶水间的门,倚在门上,“然后呢?”
“然后我……”闫优优咬着嘴角,有些难以启齿,她闭上了眼睛,“然后我走进了他的房间,之后……”
“你们做了?”
她摇头又点头,“做了一半,他清醒了之后把我赶出了家门,连同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你活该。”
“我……我真的很喜欢他。”
“别说了,我不想听,我傻了吧唧地掺和进来我也活该,以后我不会再管了。”
周遥气极反笑,拉开门走出茶水间,门板发出一声巨响,像是要将自己所有的不道德的行为,所有助纣为虐的行为全都甩掉。
回到工位上,她几次想给云依斐发信息,可良心与羞耻心交织成一张网堵住了她的嘴巴,最后,她把手机放在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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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三天的输液让云依斐的症状好了很多,星期一去上班的时候只剩下了一些咳嗽。她在更衣室里磨蹭了很久,等到7点59分,做足了心理准备,长呼一口气,理了理白大褂的领子,这才走向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