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依斐仰起头,轻轻地摇了摇头,用口型说:“我没事。”
相比较林玥的无妄之灾比起来,她的攻击对她来说完全算不上什么。
果然,发泄之后,林玥突然像卸了力一般,蹲在地面上嚎啕大哭。
云依斐推开男人的手臂,在他担忧的眼神下走到她的面前,和她一起蹲在地上,“林玥姐,哭出来就好了。”
“对不起,对不起……”林玥声泪俱下,“我真的太怕了,对不起……”
云依斐再次抱住她,温柔地拍着她的肩,“我知道的,你已经很勇敢了,没事了,没事了……”
林玥紧紧地抱住她,埋在她的肩头痛哭,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嘴里依旧喃喃着对不起。
云依斐不再说话,只是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脊背。
过了许久,林玥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她松开了怀抱,局促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游离,剥着指甲,还带着无法自控的抽噎,“对不起,我刚才说得都是胡话,你别放在心上。”
云依斐摇了摇头,“没事。”
护士长形色匆匆地赶来,看着一片狼藉和异常热闹的配药间,连忙走到林玥面前,“你回家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好。”林玥没有勉强,点头答应。
“你和你老公说一下,我先帮你处理伤口。”说罢她对云依斐和席承宇挥了挥手,合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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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吃饭吧,都冷了,”席承宇帮她打开餐盒,又把奶茶放在她的面前,“喝点甜的压压惊。”
“我倒是还好,”她的笑容并不勉强,只是有些平淡,手指无意识地向颈侧的伤口摸去,“也不是很疼。”
席承宇握住了她的手指,“别摸,有细菌。”
掌心贴着她光滑温热的肌肤,稍硬的甲床剐蹭着掌心的软肉,他似乎感受到了她指尖动脉的搏动,他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轻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说:“你先吃,我去拿点碘伏棉签来。”
云依斐看着他有些慌张的背影,又垂眸望着自己的指尖,她轻轻圈起自己的手指,嘴角漾起笑意,随即舀起一勺已经冷得发硬的米饭,完全不知觉地咽了下去。
席承宇回到办公室时依旧有一种僵硬的机械感,他把碘伏棉签放在她的面前,“给你。”
云依斐放下勺子,把手机递给他。
他迟疑地接过手机,疑惑地问:“怎么了?”
“帮我照一下,我看不见。”
“嗯。”他伸手持着手机,脸却撇向一边。
云依斐倾身向前,伸展着脖颈,被划破的伤口位置有些靠后,她瞥了男人一眼,眉梢上扬,别扭地拿着棉签,“席老师,我怎么看不见呢……”
席承宇不得不转过头来,指挥着她,“再后面一点。”
“这里吗?”
“再上面一点。”
“这里?”
做手术时和他心有灵犀的默契此刻却失了效,几次指示之后,距离伤口总是有些距离,他抿了抿唇,无声地叹息,随即把她的手机放在一旁,接过她手中的棉签。
指尖短暂的相触,撩拨着心脏,席承宇吞咽了几下,弯腰凑到她的颈旁,哑声说:“是在这里。”
冰凉的液体温柔地附着在她的肌肤上,留下一层淡淡的黄色,还有他若有若无的呼吸,她的颈侧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窗外带着凉意的风吹拂进屋内,发际的碎发飘到了伤口附近,席承宇用指尖拨开她的头发,换了一根棉签继续消毒。
云依斐短促地颤栗,发出一阵轻笑,“席老师,好了吗?有点痒。”
“还有最后一次,换药的操作你应该再熟悉不过了。”
以伤口为中心,由内向外消毒三次。
她的确很熟悉,于是她只能忍着肌肤和心尖的瘙痒,望着他的近在迟尺的侧脸和他专注的神情,“席老师。”
“嗯?马上就好了。”
“谢谢你。”
“不用谢,”席承宇顿了顿,“身为你的带教老师,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失责。”
“我……”
“好了,”他倏地后退到原位,站起身,“你继续吃吧。”
“你要走了吗?”
“嗯,”他勉强地弯了弯嘴角,“危险因素已经解除,我也就可以放心回家了。”
“你……”云依斐想问他很多问题,最后也只是点头,说:“好,明天见。”
“明天见。”
冷硬的饭菜失去了滋味,云依斐几次想要扔掉,想到这是席承宇请的晚餐,又舍不得丢弃,如同嚼蜡就着奶茶咽了下去。奶茶甜得发苦,失去了原本的味道,她叹了一口气。
他的离开似乎带走了她的所有感官,唯独剩下了乏味。
她突然起身离开办公室,须臾又回到原位,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她勾画的速度很快,几分钟就抽出下一张纸,不久左手边就垒起一小摞贴纸,她停下了笔,满意地微笑,然后将所有的贴纸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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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承宇的离开几乎能称得上是出逃,他怕继续留在她的身边会情不自禁地深陷,因为他现在就已经不可自拔地陷于她的特殊。
浴室氤氲着水汽,弥漫着温热的气息,他的心因此更加燥热,心跳扑通加速,她的每一寸肌肤和每一个笑容,每一次因为紧张而吞咽的动作和每一句话语,全都深刻印在他的脑海。
冰川冷冽的气味里混杂着某种潮湿的咸涩,他凝视着屋顶,水汽在白色的瓷砖上蜿蜒,水流声里夹杂着若隐若现的压抑的喘息,水珠滴落,在玻璃移门上落下几道清晰的水痕。
透过水痕隐约窥见席承宇仰着头,紧闭着双眼,双唇微张,喉结上下滚动,颈间的青筋根根分明。
很快,移门上又重新笼罩上水汽,他的身影变得朦胧,喘息声反而越来越急促,良久之后,伴随着响起一声情难自抑地呢喃,水声乍停。
他走出浴室,白皙的肌肤变得粉红。那抹粉意来得汹涌,像是玫瑰汁液注入了月光织就的丝绸。从颧骨开始沦陷,晕染过鼻翼,最后连脖颈都成了被朝霞吻透的雪山,冷热在汗湿的绒毛尖厮杀出暧昧雾气。
他板直地躺在床上,轻薄的被子压在胸前,只觉闷窒,于是他又掀开被子,空调冷风直面而来,他打了一个冷颤,举着手臂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似乎还残存着潮湿黏腻的感觉。
他又起身回到浴室,反复清洗双手,似乎这样就能洗去他方才对她的不能自已的亵渎。
掌心已经通红,他用冷水洗了一把脸,镜子里的男人似是春意乍现,满面潮红,发梢的水珠落在手背上,他紧紧地握着拳,重重地锤击在瓷砖台面上,一声叹息,这才若无其事地回到卧室。
却是彻夜未眠,睁眼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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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承宇越过云依斐对坐在角落里男生说:“杨漫,走,去手术。”
话音落下,云依斐立刻投来目光,他微微颔首,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径直走出办公室。
云依斐虚握着口袋里的贴纸,特意为他画的卡通小人这两天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送出,之前她还在怀疑,经此一遭,她总算证实了一点,席承宇又开始躲着她了。她扁了扁唇,拿起桌面上的病历夹,愤愤地走出办公室。
“云依斐在吗?”
第32章
“啊,又是你,”陈最指着他,一时间想不起他的名字,“你是……”
“云依斐男朋友。”谢青湜仍然占用着这个名头。
“啊,对对,你这次找她又有什么事?”
谢青湜不答反而又问,“她人呢?”
陈最用笔头戳了戳身边的女生的手臂,“你学姐呢?”
“收病人去了吧,有个膀胱造瘘的患者。”
陈最对他挑起眉梢,扬起下巴示意他自便。
等到谢青湜离开,姚袅立刻凑到陈最的身边,小声八卦,“刚才那个是学姐男朋友?”
“应该是。”
“嗯?”姚袅歪着头,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他是这么说的,但我反正没见过他和云依斐在医院内有单独的相处。”
“啊……”姚袅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那你怎么还猜席老师喜欢学姐?”
“有冲突吗?”陈最耸肩,“优秀的人总是不缺追求者,再说了,又不是云依斐喜欢席老师。”
“也有道理。”
“对了,你听说了吗?”陈最侧身依向姚袅,压低了嗓音,“前几天那个7床。”
“怎么了?”
“你知道他是怎么染上毒的吗?”
“不知道。”
“他之前腰痛,吃他妈的药,啧……听着怎么这么像骂人呢?”陈最笑了笑,“他妈是肿瘤晚期,医院给配了羟,考酮止痛,然后他以为就是普通的止痛药,连续吃了一段时间。”
“你怎么知道的?”
“警察去他家发现她妈的尸体都已经腐烂了,他也不上报,借用她妈的医保卡一直配药,要不是这一次来医院,还不知道要多久才会被发现。”陈最一脸唏嘘,啧舌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