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安:“冥顽不灵。”
云岫:“小的命人打探了消息,陆家全院的门都被看守起来,陆夫人无权出门。”
连门都出不了还何谈收到她传的消息,徐母去了一趟,怕是除了开解女儿,其余的也是一概隐瞒。
瑜安长叹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针线,心上说不出的烦躁。
若是徐静书出不来,那便成了死局,空口白牙,怎得说清楚纪景和是遭人陷害?
才过了一日,纪姝派人传来消息——
纪母殁了。
第92章
纪景和不在家, 丧事一切都压在了沈秋兰的身上,瑜安去看时,沈秋兰已消瘦了大半。
整个纪府挂着白, 分明已是初夏生机勃勃的时刻, 却被死气沉沉掩盖了一切。
好好的人说走就走, 她也一时接受不了。
纪姝说人走的前一天晚上,还跟着她一起说笑, 精神头儿特别好。
第二天早上不知是谁说漏了嘴, 将纪景和入狱的消息透露给了纪母,当天下午人便不行了。
情况了解得越详细,瑜安心中的愧疚便更甚一分。
如不是她多此一举,将纪景和牵扯进来,也不至于闹到眼下这个地步。
纪家无人帮衬, 应纪姝恳求, 瑜安便留了下来住持家事。
丧事事情多, 有一人能帮沈秋兰分担, 就轻松了不少。
将事情分配清楚后,瑜安就往灵棚走去, 迎面碰见严容雪。
原是不想理会,可对方停下脚,叫住了她。
“你竟也在这儿?”严容雪瞧着一身白衣的人,心上不觉发笑。
罪魁祸首还有脸过来, 帮衬人家,叫人家感念她的好, 当真是可笑。
严容雪提起嘴角,嗤了一声:“我原以为,你是没脸来这儿的。”
瑜安没接话, “严小姐若是拜访罢了,就请回吧,毕竟不管出自谁手笔,也离不开严家的份儿。”
严容雪不计较,仰着笑就走了。
跪了一日,趁着人不多,瑜安就劝纪姝先起来站着歇一歇,纪姝只是一味地望着她,不说话。
瑜安抬手用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泪,不光是难过,看着她也心疼,“起来歇一会儿吧,没人说你的。”
“我哥知道吗?”
“什么?”瑜安没听清楚。
纪姝黯淡了几分神色,“那日是你给我个传信,叫他去松山寺的对么?”
她已经确定了。
瑜安僵了僵手,张嘴却说不了话。
她不知该怎么说。
纪姝红着眼,颤着声道:“你有苦衷吗?只要你说,我都信你。”
瑜安深吸了口气,腿已经不自觉麻了。
“谁给你说的?”
“严容雪。”
“她怎么跟你说的?”瑜安追问。
“别问这个,我就想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瑜安欲扶她起来,“纪姝,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今晚给你解释好吗?”
“可我现在就想知道。”纪姝厉声道。
瑜安看了眼周围,无奈道:“消息是徐静书给我寄来的,并且我确认过,大概为真,我便给你哥送过去了,可我没想到是假的……”
纪姝:“你敢摸着良心肯定,你给我哥送那封信没有私心么?你若不是为了自己,为何要将那么重要的消息传给我哥,你说过,你和我哥老死不相往来。”
瑜安语噎,一时也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私心了。
不过犹豫了片刻,纪姝就已不给她机会解释。
纪姝流着泪,不断地摇着头:“之前我就该想到的,你将你爹的死怪到我哥的头上,始终不肯原谅,我就该想到的……”
“可是你明明说了既往不咎,为何还要害他?”
几重情绪积压在一起,她只顾着哭,丝毫听不进去瑜安给她的解释。
“我哥从来没逼过你,从来没在我面前说过你的一句不好,除了我娘,就算不念在我哥的情分上,也该念念祖母的情分,你当初进门,祖母那般照应你,你总该念些旧情……”
她眼中只有报仇,报仇,连人情都不管了。
纪母生前还念叨着她,她怎么能这样……
纪姝吸了吸鼻子,长喘了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
“我哥没逼过你,若是你不愿意,大可以说清楚,犯不着用这种卑劣手段,我哥要不是为了给你寻药,也不至于埋下勾结外将的隐患,如今这样,算是他咎由自取。”
“那日宝珠说,我哥故意倒了你做的饭,其实那次是我故意的,我哥就算是再厌烦一个人,也有教养,做不出那般折辱人的事情,眼下,你们就算是扯平了,往后,我们纪家也不会再勉强你,你走吧。”
那人垂着头,不再看她一眼。
瑜安唤了她几遍,不见她动摇半分。
那次倒饭十足得上了她的心,但是时间久了之后,她也不在乎了。
纪姝没必要说谎,她说是她做的,她信。
可是她需要的不是解释,她现在只在乎与纪姝的关系,她只在乎纪姝。
她不是无情无义的铁人,谁是真心对她好,她能分得清。
“对不起,在此之前我真的不知道,若是清楚,我必然不会传出去的。我更没想到,会因为这件事,叫祖母走了,我对不住你……”
纪姝背过身子,抬手将眼泪擦干,“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话,你走吧,纪家不用你帮忙了,我们自己家的事情,自己处理。”
灵堂内一阵微风吹过,烛台上的火苗扑簌簌地闪,良久不见身后有动静,纪姝确信,她走了。
她软下身子,望着空荡又白花花的院子,心中什么都不剩了。
纪景和入狱,大势已去,能前来祭拜的人少之又少,人人都避嫌,往日奉承的嘴脸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走,走得越远越好……总不至于叫他们连累了她。
“小姐。”彩绮上来扶她。
“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
彩绮:……
“这个烂包家不能再拖累人了,嫂子走了才好……”
瑜安跨出纪府的大门,心上是从未用过的发空,就像是有人伸手去掏她的心脏,掏之前还狠狠捏了一把,叫她发疼得发狂。
坐上马车,眼泪再也绷不住,当即留了下来。
没有哭腔,没有哽咽,只是一味地流泪。
“姑娘……”宝珠当紧叫了她一声,心上也不好受。
当初得知纪母离世的时候,她们都没哭,全都将眼泪留在了今时今刻。
“老太太没害过我,她很疼我……我知道,她就是因为纪景和的事情,是因为我……”
宝珠纠正:“老太太本来就生着病,这与知道大爷入狱的事情没有直接的关系,姑娘别想多了。”
瑜安憋着劲儿,尝试着长换了几口气,强逼着自己将胸腔中翻涌的情绪压制下来。
“去徐府,我要问清楚。”
湿润的双眼重新换上锋利,暗中藏着某种坚定。
驾车去了徐府,派人催促了几遍,徐母始终不见。
瑜安也不想厚着脸去求,直接转身离开。
云岫打听到陆云舒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很晚才回家,瑜安就叫他潜入陆府一次。
大约两个时辰,人回来了。
“徐小姐的情况不好,被陆云舒变相囚禁在府中,闹了绝食几日,现下已经卧床不起了。”
瑜安蹙眉:“你可将外面的情况与她说清楚了?”
云岫点头,“徐小姐叫小的将此转交给娘子,说是娘子看了会懂的。”
是那枚檀珠。
“她情况很糟吗?”
云岫:“娘子不必担心,徐小姐说是她会活着等到有人接她出去的一天。”
从小读圣贤书的才女,应当不会不懂留待来日的道理。
瑜安攥紧那枚檀珠,当即坐上马车去了九畹山,一刻都没耽搁。
崔沪整日深居简出,知道纪景和回来之后,便很少关注外面的事情,当瑜安将事情经过细细与他说清楚之后,往日里不动声色的人也稍稍有了些紧张。
尤其是在说了徐静书的情况,她当面拿出那枚檀珠的时候。
“你该知道,因为之前的事情,我们关系并不好,你也清楚她的秉性,她宁愿将东西转交给我,就能想到她现在遭遇的情况有多差。”
瑜安说:“就算是不为了她,我也恳求你,为了纪景和,求你帮忙。”
崔沪斜靠在榻上,往日的仙风道骨的风姿不见半分,眉目间的清冷却令人心生寒意。
他炊烟看着桌上的那枚檀珠,闭了闭眼,问:“她还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