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安咬了咬唇,“我还给太后做了些手巾帕子,太后要不要看看。”
“今天是你的生辰,给我送什么东西。”
嬷嬷上前将她扶起,笑道:“少夫人不经骗,太后这是跟你玩呢,没跟你真生气。”
“谁叫这妖精太会演戏,在潭拓寺三个月,没一天是叫我放下心的,时时叫我牵挂着,可有一番好本事。”
在外百日,不是叫人给她送吃的,就是送绣品,现在寿康宫的柜子里,已经存了一半她送来的东西。
听住持说她茹素,抄了整整上百卷的血经,时间一长,早就心软了。
况她也不是铁石心肠。
“倒是明嘉没说谎,你确实消瘦了不少……”
“好容易回去,可要好好补着,女人不跟男人似的,落了亏空不好补,老了以后还容易害毛病。”
太后:“今日我已命御膳房做好膳食,你陪我吃罢这顿饭,我就放你回去了。”
瑜安诧异。
太后吐气,“那日你被关进刑部大牢,纪景和来找过我,说他请人算过一卦,说你的生辰八字与纪家府邸的风水相冲,所以叫我看在你的脸面,不要牵连纪家,后面又向我求情,让我帮帮你……”
“不然我也不会知道你的生辰,实际在今日。”
“我的生辰?”
“我知道你从出生过的生辰都是在腊月,今日我也不想如何,就是借着名义叫你吃顿饭,回去之后,你照旧过你的腊月生辰。”
见她一脸懵,太后也不奇怪。
纪景和再次之前就与她讲过,此事是在成亲前交换庚帖,他偶然得知。
毕竟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值得人人宣扬的事情。
太后站起身,往旁边的饭桌走去,“要哀家说,你这看男人的眼光当真是不行,怎么相中这么一个人?”
瑜安怔忪,想不通他是故意将自己的生辰说错,还是真的忘了。
按理说,不该如此。
太后兴致使然,瑜安也不好戳破,只能顺着,她说何便是何。
“别以为哀家给你过生辰就是原谅你了,哀家只是不屑与你生气罢了。”
她理解她为父报仇的心思,但是绝不原谅有人利用她的心思,哪怕有苦衷,她也绝不原谅。
自知理亏,瑜安不敢奢求例外,这样便已知足。
待出宫后,这才发现纪景和的马车也在外面停着。
青雀守在外面,不等他开口时,纪景和便抬脚上前了。
“出来了?”
瑜安看了眼身旁的黄门,吩咐道:“我坐自家的马车就好,劳烦公公回去向太后禀明情况。”
黄门连声应好,瑜安也跟着纪景和上了马车。
没有太后身边的黄门,行事不免自在些。
瑜安旋即讲起了方才的事情。
纪景和:“我也正是听说你被临时邀进宫,才在这里等你。”
瑜安静等下篇。
“当时听宝珠说,你与早逝的长公主相似,我便想借此赌一把,若是太后出面保你,胜率总会大些。”
瑜安:“所以你就编造了我的生辰,太后也就信了?”
纪景和:“我还叫人改了你的黄册。”
“太后不会相信转世之说,你也不必有歉意,她如今这样看重你,必定是因为有别的原因。”
“长公主出生在九月?”她问。
“是。”
瑜安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何话。
扪心自问,在明嘉提过她与长公主相像之后,她确实有意模仿过。从着装五官,到说话方式,她尽力从明嘉的口中挖掘更多,也尽力模仿了许多。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用得上太后的恻隐之心。
可她没想到,纪景和比她还狠。
“纪景和,这是欺君,如若有人查到……”
“查到也只会将罪名算到我头上,是我随口胡编,与你无关。”
他目光灼灼,仿佛满含着这世上绝无仅有的深情,尤其在一瞬不瞬瞧她的时候,更是一览无余。
瑜安毫不犹豫地收回视线,“你别妄想帮我,我就能原谅你。”
“我知道。”他回答干脆。
“钱彰的事情我还在调查,一旦有了消息,我会率先告诉你。”
他又说,“你住在褚府,府中的仆人还缺些,为保安全,我已派去一支暗卫,你若有事,就直接叫其中的领队即可。”
瑜安心存狐疑,纠结是否拒绝时,他便先一步打消了她的顾虑。
“查案当紧,若我真的能帮上你,也算是对你的补偿,请让我为你帮点小忙吧。”
马车内陷入寂静,瑜安正想着如何回时,马车停了。
似是逃避,也似是真的待不下去,她随即下了车。
往回走的路上,宝珠瞧见瑜安脸色不好,不由问询,“大爷又欺负姑娘了?”
“我说姑娘就不该给好脸色,连姑娘的生辰都记不清楚,还有什么脸面求姑娘原谅啊。”
宝珠义愤填膺得很,似乎比她还在乎生辰这件事。
瑜安:“不是因为这件事,他……也算是帮了我。”
“帮什么?”
瑜安轻笑:“也没帮什么。”
像是帮了,又像是没帮到点子上。
宝珠听不明白,最后只嘟囔了一句话:“我不清楚姑娘和大爷的事情,这些事情只有你们自己想得通,但是我知道一点,大爷要想追姑娘啊,这路远着呢。”
她藏不住事,待褚琢安一问今日去宫中是为何事,她就一点不落地给倒出来了。
褚琢安也为纪景和记错她生辰而生气,“姐夫真是不上心,我分明与他说过,姐姐的生辰在腊月二十九,他怎么还能说错。”
瑜安无奈。
宝珠上前倒茶,语重心长地叮嘱:“所以小郎君可千万别学他,以后若是成了婚,一定好好记住娘子的生辰,别搞混还到处说了。”
“别听她胡说。”瑜安在他身旁坐下,“他是想帮我,才故意在太后面前说错的。”
“太后爱屋及乌,所以才这般看重我,若不是太后动了恻隐之心,你姐说不定就站不到你面前了。”
告御状,可是要挨五十仗的。
知道褚琢安听不懂,瑜安便也不欲多说,点到为止。
褚琢安:“如今我可不是单纯的褚家小公子了,要是谁现在欺负到咱家头上,我第一个打过去,叫他们见见厉害。”
他说话间撸起袖子,瑜安这才发现他胳膊上多了一道疤,还是新的。
“哪来的?怎得还受伤了?”
褚琢安坦然一笑,“哦,就是运送货物的时候碰见了一伙土匪,不小心被砍了一刀。”
半年未见,他身上已沉淀了些许长成后的成熟,如换以前,不定得哭成个什么样子。
如此也好,褚家总得有人重新扛起来。
即使严家真的在暗中涉及走私,那也得到了漓洲才好彻查,同样在京城也不能闲着,瑜安只好将线索聚焦在那封“无头信”上。
她叫苏木照着画像找人,原想着要时间久些,没成想几天就有了庄叔下落。
背叛归背叛,但到底是她爹生前最信任的仆人,如今夏家也已倒台,没了后顾之忧,兴许能问出些有用的东西。
在见她之前,苏木已叫人将庄叔好好清洗了一番,起码能一眼瞧出人样,比在城门外乞讨的样子强了许多。
“夏家的事情你应该也有所耳闻,我今日将你叫过来,就是想问一下,我爹当初是不是曾叫过你们去盯过夏家?”
瑜安蹲下身,将无头信举在他面前。
“你可还记得?”
庄叔“呜呜呜”叫着,激动异常,仿佛有很多话要说。
宝珠见势将纸笔摆在地上。
庄叔曾是褚府得力的官家,纸笔功夫不输于外面一个秀才,弹指间就已将事情大概写好。
原是褚行简早有察觉内阁浑水,为求自保,曾派人盯了夏家月余。
只是一日下人在盯梢时,不小心被送信的聋哑人发觉,情急之下,聋哑人吞了藏在舌下的毒药,家中下人也只在他身上得了密信一张。
只知是从夏家传出,却不知往哪儿去送。
这才成了一张废纸。
庄叔还说,给夏家传递消息的,大都是聋哑人,身上还有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