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类非恶意的怪谈,总有人类愿意袒护领主。她已习惯。
卢琦搀扶着露露起身,仰头望向空中的少女。
少女匿在夜幕里,和这濒临破碎的怪谈融为一体。
卢琦尚有许多疑惑,关于怪谈、关于[世界]、关于少女。
但那似乎不是她该问的问题,少女也不健谈,大约不会一一回答。
“谢谢。”她无法刻字,发自内心地对少女道谢,“谢谢您!”
少女拉下松紧带,两只眼睛也藏进兜帽里。
她看着卢琦扶着虚弱的露露从“门”离开。
这个怪谈即将破碎,她收到了新的任务,得立刻前往下一个怪谈。
红线之前,卢琦再度扭头,见娇小的少女带着那块指示牌化作黑烟,消散在空中,不见踪影。
她默默在心中感谢道歉,撑着颤栗虚弱的露露,迈出了红线。
滴——
汽车的鸣笛声从前方传来,日暮时分,除夕年节,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堵得水泄不通。
来往行人匆匆,拉着行李箱,刷着手机,每个人都忙着回家赶路。
卢琦站在路口,发间一凉。
她仰头,望见纷纷扬扬的细雪飘然下落。
又是一个小雪的冬天。
她扭头,看着半闭着眼、几近昏厥的露露,呼出一口白雾,贴了贴他的发顶。
原来外面,这么冷啊。
卢琦抱紧了露露,往前走。
……
露露在床上病了一周,一天里有二十个小时昏睡不醒。
少女保留下了卢琦在怪谈里的记忆,除了失忆之前的内容,其他的一点儿也没有忘记。
卢琦回来后,一边照顾生病的露露,一边联系了其他人,确认他们的情况。
没有人记得怪谈里发生的事。田妙莹说,她觉得自己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梦的内容好像很离奇,可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她想不起来,却莫名想哭。
“好奇怪啊小卢姐,感觉自己参加了战争一样,艰苦卓绝了好久,现在能躺在家里睡觉都是得之不易的幸福。”
她抽抽搭搭的,“手机好好玩,我妈做的饭好好吃,题目好好做……我是不是疯了?”
卢琦沉默,“……对不起妙莹。”
“嗯?什么?”
“对不起,”卢琦涩然,“我没有关心你。”
“哎呀我开玩笑的啦,没有疯!真要疯了也不是工作上的原因,你是最好的上司了!”
“嗯,”卢琦苦笑,“我只是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为什么?”
“没什么,”卢琦道,“有空了,我请你吃饭,也和你说一件事情。”
“什么事啊?”田妙莹等不及,“你现在就说嘛。”
倒也不是需要刻意隐瞒的事,卢琦从善如流地开口,“培训回来后,我申请加入了孟教授的团队,开春就要去非洲了。”
“啊?非洲!”田妙莹吃惊,“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还不确定。不过,我辞职了。”
“这么突然吗!你还让我多待几年,怎么自己跑了啊!那我怎么办啊!”
“嗯,”听见她活力十足的声音,卢琦不由得扬唇,“真的对不起,请你吃饭。”
“原来是这个对不起我啊……”田妙莹恹恹的,忽又跟着笑了起来,“不过你这么高兴,我原谅你了。”
卢琦愣了下,“高兴……这么明显吗?”
孟教授的团队是行业内的翘楚,申请能够通过,卢琦确实万分惊喜,可这事已经过去几天了,她也不至于那么兴奋才对。
“还不明显呢?小卢姐你说话很少会这么精神,中气都比平常足了。”
“是么……”卢琦笑道,“我都没有发现。我以前说话声音很小吗?”
“你平常声音倒是也听得见啦,就是很疲倦,咱们工作也确实累。”
田妙莹嘱咐,“你放心去吧,不用在意我,能跟在孟教授身边肯定是好事,去了记得注意安全啊。”
“真的对不起。”卢琦顿了顿,复又道,“还有,谢谢你,妙莹。现在还不好说,可过几年有机会的话,嗯,我会来找你。”
父母的赔偿金,卢琦从没有动过。
起初她只是觉得那笔钱很重要,不能随便碰;后来她也想过捐出去,还没找到合适的渠道,就卷入了怪谈。
现在,卢琦改变了想法。
等她再成熟一点、多学一点后,她准备用那笔钱成立一家兽医救助站。
会很难,可她不是一个人,这一路她收到太多包容与帮助。
放下手机,卢琦在面前的表格上打了半个勾,暂做标记。
这张记录怪谈受害者的表格上,已有三分之一打了半勾,代表她已与他们取得联系。
同行们容易联系,其余的人则要费些工夫。
或许对他们来说,突然有陌生人找上门道歉赔偿很莫名其妙,但卢琦也不能就直接当做无事发生。
她走向床边。
露露还在昏睡,卢琦抬手,拨开他额上的碎发。
“快点好起来露露,”她坐在他身边,轻声说,“不要再睡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要办理离职、要去拜访孟教授和她的团队、要向受害者们赔礼道歉、要办护照、要去非洲、要读博进修、要去其他救助站考察学习,以及——
她俯身,在浅色的金发间落下一吻。
她和她的小狗,还要一起好好生活。
——
(单元一·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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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作为单元文真的太长太长太长了,怎么会有三十万字的单元啊[化了]
明天中午再一章番外,第一单元就彻底结束,晚上开始下一对cp[猫爪]
第53章 番外 疯犬酒店
过完年的某个深夜, 露露从床上坐起,盯向卢琦。
卢琦睡觉很浅,察觉到身旁的动静, 迷迷糊糊睁开眼, 又困得闭上,“怎么了?”
她随口问着,以为是露露听见楼道里有人经过, 不以为意。
过了会儿,她听见露露一本正经地说:“卢琦, 去绝育吧。”
卢琦闭着眼反应了一会儿,彻底醒了。
“怎么了?”她揉着眼睛坐起来, 不明白露露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你的发.情期又快到了。”露露忧愁地看着她的小腹,“每次发.情你都很痛苦。”
卢琦失笑, “没关系的露露,我吃点药就好了, 没有母狗和母猫那么难受。”
“总是吃药对身体不好,”露露问, “卢琦,为什么你不愿意绝育呢?”
卢琦和他解释,“人类没有病变的器官是不允许摘除的。这涉及到一些伦理道德问题,医院做不了。”
露露可以理解。
“我来给你做, 卢琦。”他说,“借用一下安心医院的手术室, 我不会让你流血的。”
“……谢谢你,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但是院长八成不会同意。”
“我去求求她。”露露说。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还没有忘记这件事, 过了八点就开始联系院长,说想要借医院给卢琦做个小手术。
“院长不同意。”露露闷闷不乐地给卢琦端来早饭。
卢琦吃惊,“你真去问了?她说什么?”
“她问我是不是疯了。”
卢琦撕着面包,乐不可支,嗌嗌发笑。
她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狗不会和无法改变的事情过多较劲。
它常睡觉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块石头,它努力顶几下,发现顶不开,就会寻找别的地方。
但绝育这件事,居然没有那么快结束。
接下来几天,随着经期靠近,卢琦发现露露越来越焦躁,常用怪异的目光盯着她的小腹,弄得她也不太自在。
这天晚上,露露洗完澡出来,看见坐在床上看手机的卢琦,又顿住了。
他眸色暗沉地在她腹部徘徊,卢琦无奈,“真的没事,我还没有来呢。”
露露朝她走来,跪在床上,摸了摸她的小腹。
卢琦以为这是安抚,下一刻,她却听见了一声极重的吞咽,
青年突起的喉结往下滑了滑,被下方暗红色的choker挡住。
他晦涩地盯着卢琦的肚子,嘴唇微张,露出一点牙尖,犬齿和下唇拉出黏腻的银丝。
“卢琦,”他魔怔般喃喃,“你好香,我好难受。”
卢琦愣住了。
她目光下移——倒也没看见,露露穿着宽松的睡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