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阿宁想也不想就能扑过去的人。
少年坐在长凳上,长腿屈起,手肘撑在上面,指尖描着月亮的形状,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赶走附近的蝇虫,不小心带起一缕银白的头发。
他今日心情很好,之后与陆霁云说的还算契合,就算他后来将自己送出陆府,薛敖还是干起了老本当,翻墙进了陆家,守在阿宁闺房外的长廊下看月亮。
“什么人!”
听到身后的声响,薛敖眸色转深,回头去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夜探陆府。
只是这一回头险些将他心肝震了出来。
她就站在院中,冷白月光照过来,映的小姑娘清凌凌的俏。
薛敖失了声,看阿宁裙摆也不提地朝自己跑过来。
阿宁微微喘着气俯视他,那双杏眸沁了水气,看的人心头发软,微微上挑的眼尾有些艳色,比这漫天星子还要娇艳。
薛敖一怔,盯着阿宁的眼睛猛地起身,“你哭了?是做噩梦了?我就说你不能离开我,大哥还偏撵我走,真是老不正经...”
“薛子易。”阿宁打断他,“你娶我。”
“嗯,行...什么!”
不远处被他的声音震来几声犬吠,薛敖顾不得,圆眼满是惊喜,“你说什么阿宁!”
“等等!”薛敖像是发现了什么,眉心拧起,弯下腰微微抬起阿宁的裙摆,“没穿鞋,你没穿鞋就跑出来了!”
一阵天旋地转,阿宁被拦腰抱在怀里。
薛敖还在皱眉,语气中带些着急,“阿宁,你怎么能不穿鞋就往外跑呢?就算是找我也能到明天啊,陆家没给你留个侍女吗?橘意哪去了,怎么这么能睡,连你起床都不知道...”
“我说我要嫁你,现在就要。”阿宁捧住薛敖的脸,紧紧盯着面前喋喋不休的少年。
薛敖一愣,面上不可避免地露出笑意,可又因着自己在训人而板住,只有一颗虎牙偷偷跑出来打招呼。
“别以为这样就能哄我,阿宁,你...”
一只蝴蝶飞到二人中间,又被突然凑近的姑娘吓得乱转。
“我要亲你。”阿宁朝着那张泛红的嘴唇咬去,“别絮叨了。”
她在蝴蝶飞走之前吻了过去。
第115章 兄妹
灯火通明的凌霄殿上, 身着暗青狸虎服的项时颂引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金銮御座上的人并未抬头,微微摆手叫二人起身。
雕栏画槛, 椒壁鎏金, 叫人不敢直视上方天子。
为着这场大婚, 蔺争赶了几天的路, 西南本就军务繁忙,他又不像薛敖那般手下养了一群强兵悍将,等将诸多事务处理好赶来后, 已是册后的前一晚。
帝后大婚,何等大事, 可高座之上那人并没有穿明晃晃的龙袍, 而是找了一身深红常福, 手里提着壶酒。
“参见陛下,臣耽搁些时日在路上,还望陛下见谅。”蔺争恭声道:“还未来得及恭贺陛下大婚。”
谢缨这几年来愈发喜怒难辨,项时颂与他交好多年, 可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明明有时觉得他在笑,可那眼底碎光又冰凉刺骨。
“大将军来了。”谢缨直起身,晃了晃手中酒壶,“南部上好的宜春酒, 大将军可要一试?”
蔺争笑着应是, 项时颂不免劝道:“陛下,明日册后, 您还要早些歇息。”
谢缨不理他, 自顾自地带着二人到了殿后一处水亭。
蔺争嗜酒,闻那酒味便知道这酒定是极品, 不免赞叹,“听闻这宜春酒乃是苍南的名酒,家家户户嫁娶婚事都是用这酒来款待宾客,今日一见果然是清香扑鼻。”
闻言项时颂面上一顿,偷偷看了眼谢缨。
几人挨着坐下,谢缨一改常态,像是几年前在永安侯府时的傲慢少年。
妙年洁白,风姿昳艳。
蔺争看着身边的少年天子,红衣清艳,在夜色中尤为惹眼,像极了当年意气风发的萧家少主。
谢缨生的不像景帝与萧青棠,与年少时的萧青敛又七分相似,只是萧青敛洒脱快意,与谢缨这般孤傲冷清的脾性不甚相同。
蔺争有些怔愣,若是萧青敛还活着,此时定要开心坏了。
只可惜,故人已逝,长眠于辽东经年霜雪之下。
“我前几日命杜鹃去了趟辽东。”谢缨忽然开口,“想必舅舅知道这个消息,是会高兴的。”
他自称为“我”,蔺争知晓这是不像被教条规矩束缚之意,遂也抛开君臣,开怀大笑起来。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那人,最喜欢热闹,尤其是娶媳妇这等大喜事,眼下恐怕急的不像样,想从天上跳下来讨酒吃。”
说罢又悄声问道:“陛下,蔺家那位姑娘,想必很好吧。”
等了一会,项时颂抬头望向谢缨。
曾经的友人已经今非昔比,可他却在这场并不太长的静默中看到了往日里北司里的谢慈生,他有些迷茫,望向他们的目光里带着些不解和委屈。
项时颂迟疑道:“陛下...”
“她很好。”谢缨轻笑一声,过长的睫毛遮住他狭长的凤眸,连着潋滟锋利的水光也一同砸进月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