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栀背靠在丛樾的怀里，安静了很久。
忽然间转过身，勾住他的脖子，喃喃地说：“丛樾哥，我也和你交换一个秘密。”
那是谢知栀第一次听见别人喊她聋子。
新闻报道。
十年一遇似极光的暗绿色天空在夏安出现。
很多市民想要亲眼目睹，熙熙攘攘地聚集在海滩之上。
谢知栀独自站在没人的地方，表情冷漠地扯掉耳朵上的助听器，她真的很讨厌这个东西，想要丢掉。
如果没有这个东西，她就不是聋子了。
想要丢远点。
她愣怔地在翻滚的海浪里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直到——有人突然往她的方向扔了一块石头。
谢知栀蓦地停住脚步，回过头，看见那个人说话的唇语：“喂，小朋友。”
丛樾半垂着眼皮，漫不经心地睨着她：“乱扔垃圾的话，鲨鱼会发脾气。”
谢知栀：“……”
“还有，再往前走会被鲨鱼吃掉。”
丛樾沉声喊她：“过来。”
谢知栀视线从他唇上移开。
一个浪花伴随着咸湿的气息打过来，她身体一晃，下意识地攥紧手里的助听器，又看了看丛樾，最后沉默着走回海滩上。
“谁家的？”
“……”
“几岁？”
“……”
丛樾拿出手机：“报警了，别动。”
这个时候，一起同行的熊秋父亲正好来找，让谢知栀先上车，熊秋已经睡着了。
她坐在车上透过窗户去看。
丛樾似乎在确认熊秋父亲的信息，说了几句话，随意地瞥了眼车牌号，离开了。
车子开动。
谢知栀转过头，丛樾推着行李箱继续往另一个方向走，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然后她再也看不见。
良久，谢知栀慢慢地收回目光，摘掉脸上的口罩，低头看着自
己浸湿的裤子才心有余悸。
她刚刚，差一点做了傻事。
差一点。
一直到，那次火云如烧的暑假。
她轻易认出来他。
那双玻璃光泽一样的漂亮眼睛，还有，眼下那颗淡淡的痣。
是那个鲨鱼大哥哥。
“小迩，过来。”谢山檀向她招手，耐心地笑着说，“不害怕，他是哥哥的同学，你可以叫丛樾哥。”
他笑起来很好看：“小迩同学，你好。”
谢知栀仰着脸，很轻地抿了下唇角，腼腆地露出笑容：“哥哥。”
……
不久后，很平常的一天。
黄昏时分。
沉寂已久的账号，上传了一张与从前作品完全不同风格的新照片。
照片里的背景是将落不落的暖黄夕阳。
白纱窗帘在空中飘荡，长发披散的女生笑着倚在小洋楼的窗台上，毛绒绒的萨摩耶安静坐在一旁。
朦胧到看不清脸，却温柔治愈了整个冬季。
这张照片成为言川的告别之作。
第82章 正文完此后，天光大亮。
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大四，谢知栀到吉山医院实习。
早上在教室学理论知识，下午跟着老师查房见病人，每天学校和医院两头跑。
同年，丛樾的事业版图全面扩大。
AI技术不止投入于医疗，逐渐开始遍布各个行业，缩短药物研发周期，教育智能辅导，构建金融风险模型，再生能源优化。
春季，两件事情上了热搜。
六号计划发布“伏迩”人工智能助手。
滨江第一例AI耳蜗手术在吉山医院顺利完成，对于临床听力学有了重大突破。
至此，互联网上沸沸扬扬的关于[反对人工智能]、[抵制医疗机器人]的舆论烟消云散。
六号计划这个名字在科技领域彻底占据一席之地。
周五这天。
丛樾受邀参加滨大举办的科技创新都会。
大学期间，丛樾受到过一位教授的栽培，姓华，刚搬到金源大厦的时候，华教授给他介绍了一位科技圈的传奇前辈，受益匪浅。
丛樾牵着谢知栀走过去，敬重地打招呼：“老师，您最近身体还好么？”
“丛樾！我这把老骨头好得很！”
看见他，华教授高兴地放声大笑，叙了几句旧，把目光放到一旁，“这是你女朋友？”
丛樾：“嗯，她叫谢知栀。”
“不错不错，什么时候结婚？”华教授笑着，满意地点头，“记得发喜帖啊，老师一定去！”
丛樾拖腔带调：“那您帮我问问，她什么时候愿意嫁给我？”
“……”谢知栀表情平静，硬邦邦道，“华教授，他追我的时候，我才19岁。”
下一秒，原木拐杖打在丛樾身上：“怎么教出来你这么个混球东西？！”
丛樾：“……”
-
崇思教学楼里。
谢知栀坐在后排，听丛樾说了很多话。
互动环节。
有人向台上提问：“师哥，你现在这么成功，有什么特别想说的话吗？”
丛樾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梢，视线转动，和谢知栀对视着，忽而笑了笑——
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
找到你，才是我最伟大的成功。
谢知栀喜欢看丛樾谈及专业知识的从容与自信，眉宇间那抹意气风发的神采，是别人从来没有过的。
更喜欢，他一直是那个披星戴月的丛樾。
丛樾回答了几个相关的问题。
临近结束时，有人说：“现如今，人工智能这个专业前景无限，丛樾师哥给未来将所有热爱投入于此的万千学子们留句话吧。”
“所有的梦想都值得期待。”
丛樾言简意赅，清晰的声线通过话筒传遍整个礼堂，“相信大家一定为未来科技，全力以赴，无所不能。”
下午，谢知栀和丛樾在校园里闲逛。
两个人互相说着话。
经过热火朝天的篮球场，丛樾揽着她慢慢走：“实习累不累？”
“还行，过得很充实。”谢知栀随意地睹了眼投进的三分球，吃着冰淇淋，“我打算明年考研。”
又补充了句：“好帅。”
“……”丛樾捏了下她的手指，再拧回她偏离的脑袋，“没见过哥哥打球？”
谢知栀很轻地眨了下眼。
丛樾：“再说一遍，谁帅？”
“那这样吧。”谢知栀笑嘻嘻道，“等我年入百万，就包养你。”
“……”
丛樾眼神稍稍闪动了下，随后停下来，伸手把她拉近自己，像哄着她：“求求——”
他垂下脸，与她平视着，又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她手里的冰淇淋：“金主养我。”
夏进宝举着他老婆的新相机到处取景，隔着球网正好录到这一幕，大喊道：“我去，你俩谈恋爱绝了，腻不腻歪啊？！”
丛樾慢悠悠地侧头，然后吊儿郎当地发笑：“滚，热恋期。”
四季有多长，热恋期就有多长。
-
周末，天气晴朗。
丛樾带着谢知栀来到墓园。
去年的时候，丛樾就把丛诗兰的墓也迁到这个地方来了。
墓前摆放着鲜花，有人来过。
谢知栀把带来的花也放上去，和丛樾屈膝蹲着，一起擦拭着墓碑的照片。
“妈，外公。”丛樾低声介绍，“这是谢知栀，我女朋友，我老婆。”
谢知栀看着照片，脸上扬起笑容，乖巧地和两位长辈打了招呼。
丛樾很平静，眉眼染着笑意，一点点把这两年发生过的事情都和他们说了出来。
就好像是，丛诗兰和丛蔺一直都在身边，能听得见每句话。
“你们末完成的事，我完成了。”
“我也过得很好，放心吧。”
……
过了很久。
要离开时，丛樾站起来，牵着谢知栀的手，淡淡地说：“我不恨他了，你们也一定希望如此。”
因为任何爱都比恨强大，胜过一切。
谢知栀扭头看了下丛樾，笑着承诺：“我会好好对你的，男朋友。”
并且，一直爱着你。
丛樾搂她进怀里，温柔地亲。
下午，谢知栀和丛樾带着七总去隔壁巷找它的小女朋友，又在公园玩了一圈。
傍晚超市采购了零食和食材，回家做饭。
吃完饭后，电视机放着综艺节目。
谢知栀坐在地毯上，捧着草莓在吃，看丛樾给七总拼魔方玩具。
七总期待新玩具，尾巴摇得很兴奋，一只爪子踩住竹筐，“砰”一声响，里头的零件全洒了出来。
它叼起一块就想跑。
丛樾冷漠地叫出大名：“七千九。”
“汪……”狗子怂了，立马吐出来。
谢知栀咬着草莓尖，仰头笑出来，笑了蛮久：“要不我们给它换个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