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栀怔了怔,半晌后垂下眼,继续往前走:“丛樾哥,你以后别再这样了。”
“什么?”丛樾缓缓停住脚步。
“我长大了,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既然谢知繁都说出一样的话,那丛樾真的完完全全把她当成小妹妹看待。
不会有任何男女想法的那种。
其实想明白后,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她知道自己多少次对丛樾欲言又止。
时间久了,好像也没剩那么多勇气了。
你的喜欢已经从眼睛里冒出来了。
熊秋曾经这样说过。所以都已经这么明显了,他应该是不会喜欢她的。
其实并非一定要得到,但他每一次靠近,谢知栀都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在意。
她暗处里的小心翼翼,只能越藏,越深。
遗憾的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也终究成为不了那个站在他身边的人。
第53章 男朋友像要把我杀了。
机场,飞机平安落地。丛樾往出口方向慢悠悠地走着,接了一个陌生电话。
陆云帆:“你把我拉黑名单了?”
丛樾上了辆就近的出租车,淡淡嗯了声。
“给我拉出来。”陆云帆语气挺恼。
丛樾跟司机报地址,疲惫地按了按眉心:“没事挂了。”
“有事。”陆云帆在他挂断电话前说,“今晚我做饭,你回来尝尝。”
“不回。”丛樾冷嗤,“怕你下毒。”
“不就说了句你是禽兽。”陆云帆好笑道,“那也事实,人家姑娘当时是我学生,小你多少岁不知道吗,真记仇呢你丛樾?”
“……”
这个号码也给拉进黑名单,彻底清静了。
丛樾把手机往旁边一扔,路程还有一段距离,他挺累的,熬了两天。
这次肿瘤智能诊疗系统的进程不太顺利,丛樾暂时把手头上大部分的工作交给了夏进宝和庄达。
这几天,他去了趟北淮市。
外公有一位至交好友,姓盛,在预防医学方面颇有成就,他这次前去拜访,还算不错,有了些新收获。
回来后,终于可以短暂地放松身体,
丛樾闭眼,慢慢睡了过去。
或许是车里有熏香的原因,气味像清透的玉兰花,又或许是陆云帆提起老宅。
丛樾恍惚梦见了小时候的一些零碎片段。
母亲叫丛诗兰,常年留着干练的短发,做事雷厉风行,穿着白大褂进出研究所,摆弄些半成品的器材,盯着电脑上大堆数据资料就是一整天。
丛樾的童年就是和这些东西作伴。
那会儿丛诗兰和陆合新对彼此的工作意见不合,经常吵架,每回都不欢而散。
陆合新是不喜欢丛诗兰做医疗的。
但感情依然在,不出一个礼拜,总能等到陆合新主动提着道歉礼物来研究所接人。
相识的朋友都说丛诗兰事业有成,嫁了支潜力股,又生了个能继承她衣钵的好儿子,将来福气无量。
丛诗兰没等到将来。
她死于癌症。胃癌晚期。
那年丛樾十一岁。
……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似乎停了。丛樾醒来,缓神了几秒。余光里的手机屏幕亮着。
-[他身体不好,想见见你。]
司机开口:“是这里吧,到了。”
丛樾熄灭屏幕,侧头看了眼院子,小姑娘在学校,家里没开灯,空荡荡的。
“师傅,掉头吧。”
……
老宅的大门款式当年是丛诗兰亲自选的,低调轻奢,现在细看,月光从高处透下来,毫不掩饰地泛着一股冷意。
刚进正厅就听见厨房里噼里叭啦一顿响,乐琴沏着茶,丛樾侧头,脚下拐了个弯。
穿过几株随风摇晃的修竹,后院里,周嫂在摘小番茄。
她笑眯眯:“阿樾,回来了。”
“嗯。”闲来没事,丛樾顺手提了个篮,跟着摘。
“最近工作很忙吧。”
“还行。”
“我们阿樾还是真人更好看。”许久未见,周嫂仔细端详着他,“那些记者的摄影机老爱怼人脸上,说一大堆话,先生从来不关注电视节目,那天却在客厅坐了一个多小时呢。”
摘下的几颗番茄丢进篮里,没接这话。
“你小时候就爱跟着我忙这些,先生看见你满身泥巴就生气,偏偏还舍不得打骂。”周嫂满脸笑容,“怕你感冒,夜里还总去看你两三回。”
周嫂继续说着,提起了很多事。
篮子满了,丛樾这才漫不经心地笑了声:“他也把我丢去夏安不闻不问了三年。”
陆云帆做了很多菜,最后鲫鱼汤端出来,挨着丛樾坐下:“给个评价。”
丛樾吃了块豆腐:“一般。”
“你这么敷衍。”陆云帆自己尝了一道,很快,脸色难看地吐出来,“盐放多了,爸你别吃了。”
陆合新不嫌弃:“是一般,再练几把不成问题。”
“阿樾吃这个。”乐琴夹了一筷子到丛樾碗里,“云帆重做了两次,味道不会差的。”
醋椒蒸丸。他以前很喜欢吃。
周嫂在边上好奇地问:“云帆怎么突然想学做饭了?”
“还不是为了追姑娘,人家的择偶标准一是长得好看,二是温柔脾气好,三是要会做饭。”乐琴打趣说,“可我怎么瞧着这些条件阿樾更合适呢?”
丛樾哼笑:“那确实。”
“……”
陆云帆跟着好笑道:“丛樾不行,丛樾有姑娘了。”
陆合新的筷子在空中停了停。
“真的?”乐琴轻声,“阿樾交女朋友了?”
丛樾面无表情,瞥了旁边那人一眼:“没有。”
陆云帆吃着饭,一脸不信。
那碟醋椒蒸丸丛樾没吃几口,剩下的陆合新全部吃完了。
陆合新一直在咳嗽。
一顿饭吃了半个小时,他咳了不下七八次,最后把碗一推,上楼去,不许人跟。
乐琴不放心,要过去扶着。他回头瞪了眼,嗓音浑厚:“坐下,陪两个孩子吃饭。”
丛樾放下筷子,往后轻靠着,缓慢地抬了抬眼皮,眼神平静,看着那道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明明记得,他印象里的陆合新不是这样。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陆合新已经五十多岁了,百年过了一半,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依然陌生,毫无破冰的迹象。
也许,会一直这样下去。
吃完饭,丛樾在客厅坐了一会儿,陆合新一直没下来过。他和乐琴没什么好聊的。
陆云帆偶尔找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时间也差不多了,他起身走到厨房。
“周嫂,走了。”
周嫂放下手头上正在擦的餐具:“好,下次回来提前跟我说,给你做好吃的。”
丛樾应了声,转身,正要抬脚往外走,周嫂忽地又叫他:“阿樾!”
他回头。
周嫂:“你爸他这段时间精神不太好,晚上睡不着觉,他总念叨你,要是有空的话能打电话跟他说说话吗?”
话落,一阵沉默。
“他念我?”丛樾抬眉,只觉得荒谬,“不是还有陆云帆?”
周嫂上前一步:“阿樾,很多事情你并不知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本性是如何我再清楚不过,你会谅解他的。”
“然后呢?”丛樾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生了病就可以把所有事情一笔勾销,那些好的坏的通通都当做没发生过。”
慢慢的,他勾唇笑:“周嫂,没这个道理吧。”
-
周五晚上,谢知栀从图书馆出来。
她看手机时间,丛樾提前发过信息,估摸着开车也快到了,她收拾好背包,往学校大门的方向走。
“谢师妹,又要回家了啊?”
路上遇到了文既舟。
文既舟这人在医科大很出名,教授课上喜欢分小组,他每回空闲时,会被请上台,讲课通俗易懂,性格风趣幽默,因此,大家和他很快熟络了起来。
谢知栀也称他一声师哥。
文既舟慢慢地走到她身边:“刚好也要出去,顺路。”
两人一起走到校外,停下来,谢知栀看他:“师哥,你等车吗?”
文既舟皱眉,看着手腕上的表:“小宇过来接我,臭小子又迟到。”
安静了大概两分钟,谢知栀突然记起刚才在图书馆写的东西,低头,从背包里拿出一封书信。
双手递过去:“我想进实验基地。”
“感兴趣?”文既舟模样有些意外,接过她的申请信。
“我右耳听不见。”谢知栀撩开耳旁的头发,“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听障患者的感知,这些经历,对研发项目会有帮助。”
“如果你愿意我当然是欢迎的,这件事很简单,还有……”文既舟嘴角泛起一抹笑,换了只手拿信,说着,空着的那只手替她挽回头发,动作很轻,“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