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头用上好的雕纹刻着栩栩如生的鸾凤和鸣图样,翡翠玉簪的杆身上镶嵌着不少细碎耀眼的玛瑙宝石做点缀,整块簪子光是一看便知是上好名贵的和田玉。
林栀心下一惊,这般贵重的物件收了,可真是吃人手软拿人嘴短罢。
可这簪子做工实在是精美,仔细瞧了,簪身上还用绣刀做了不少图案,是——栀子。
她连忙将木盒扣上跪谢,老将军笑了笑,婉言道:“看来林小姐是喜欢的。”
“只要喜欢便好,我这好些年也没送过什么东西了,只怕你不喜欢。”
说着,见林栀敛了眉要跪拜道谢,便连忙朝她摆手道:“都是自家人,不用这般客气。”
林栀唇角微动,正欲开口,便听得门口传来一道吆喝吵闹的声音。
“父亲母亲,你们是不是忘了你们还有个儿子!!!”
赵祁从门外跑进来,整个人风雪漂然的样子,看着十分滑稽。
众人见了他,皆是化了眉眼柔了笑,柳大娘子先一步起身往他身边去。
“你这孩子,怎么还这般冒冒失失的。”
虽是言语上嗔怪,动作却是十分温暖的,她将自己的手炉放到赵祁手里,“真是的,这么冷的天,怎么不披件裘袄出来...”
赵祁讪讪笑了笑,视线却止不住望赵琰身上瞟。
嗯...
看大哥的样子,应是将那五百两的事同铺面一道忘了。
嘿嘿...忘了好忘了好。
于是正当赵祁欢欢喜喜地想将手里的脂粉盒子送给林栀时,赵琰冷不丁地冒了句——
“昨日,可是说要送这个?”
赵祁惘然,跟着一起惘然的,还有收礼物的本人。
“哦?祁儿可是提前准备了什么好东西给未来嫂嫂?”
老将军难得心情大好,对着小儿子一向冷冽严肃的面色现下也柔和了许多。
柳大娘子还正欲夸小儿子有心呢,谁知大儿子轻飘飘一句话,差点将他两二老的魂给吓跑。
——“赵祁,那五百两,是我替你出,还是你自己出?”
...
赵祁两眼一黑,出门时六爻替自己卜了一卦,说是大凶,他耷了个脑袋,今日果然不宜出门的。
“五百两?”
柳大娘子看着小儿子,一副没想到你小子手头如今这般宽裕的模样。
赵老将军也是跟着惊讶,这两小子什么时候私底下还做起自家兄弟生意来了...
只有林栀,在静静的回过神后,这才明白赵琰口中对赵祁所说的三百两是何事。
她敛眉唇角弯了弯,要是不出她所料,她马上就能拿下温良生看下的那间铺面了。
她面上看着十分镇定,心里却是十分欢欣。
先前她将这些日子同赵琰一路经历的事情写下来时,也才算得自己身上能够用来经商做启动资金的银两确实不多。
本想着先找赵琰借一笔,没想到对于雇凶杀人那件事,她倒是因祸得福了。
她压着心底的雀跃,面上却也是做出一副懵懂的模样来。
柳大娘子像是想到什么,忽地开口问,“栀栀,你同我家老二可是原先认识罢?”
林栀正要开口回答,便听见赵琰冷着嗓音似威胁似逗弄道:“当然是认识了,老二如今可是出息的很。”
赵老将军同柳大娘子一道懵了脸,只有赵祁整个人止不住往柳大娘子身后缩了。
林栀瞧着他这模样,实在是让人觉得滑稽又好笑来。
“禀大娘子,此事原是二公子想替将军先认识番,也是刚好不凑巧遇上了流寇,二公子将我一些贵重物什弄了掉,这才打算赔给我罢。”
赵祁没想到林栀会帮她解围,赵琰也没想到林栀又一次选择了息事宁人。
他心底有个地方开始隐隐作痛,似满腔热情扑了空般,他忽地冷了脸。
赵琰的神色变化被赵祁看在眼里,要知道整个赵家他最怕的就是赵琰,偏自己还没事找事惹上硬骨头,唉...
罢了,不就是五百两吗,他给还不成吗!
于是乎,赵祁朝身后小厮使了个眼色,只见他递上来一方盒子,赵祁咬了咬牙。
“大嫂嫂,这里面都是我答应赔给你的。”
他说着,斜睨了眼朝大哥脸上瞄了眼。
嗯...
他都答应给了,大哥怎么还是这幅要吃人的样子。
赵祁不知道,林栀当
然也不知道。
只是这一次,林栀对于这一份礼物,是实打实的喜欢的。
第18章
赵琰心里不痛快,整个人冷冷立在那儿。
林栀正欢喜呢,冷不丁被赵琰一记冷眼打过来,整个人都懵懵的。
这是作甚?
方才瞧着他还挺欢喜的,她不过是说了三两句话,怎的又变了副嘴脸。
她细细回想了番,也并未觉着方才有什么言语不妥。
再回想着今晨两人一道来时,似也没做别的什么事,方才不过是替他弟弟遮掩几句,难不成还为这事同她生气罢?
“赵祁,这到底怎么回事?”
赵老将军果然是常年混迹朝堂之人,见着赵琰面色不对,又思量着着方才这小子进来时的胡乱言语。
他横眉轻扫,只怕这事儿可没那般简单。
赵祁本以为这事儿也就算是过去了,没曾想父亲倒是将里头猫腻看了出来。
他朝赵琰幽怨地探了眼,赵琰脸色淡淡的,一副事不关己的凛然模样。
这事儿也怨不得赵琰生气,本就是他做得不对,况...
听那传话人的口气,只怕这其中还有些别的什么缘故。
他本是想着先斩后奏地在林栀面前糊弄过去,没想到怎么刚好碰见这般修罗场。
还想着先将昨日赵琰偷问他情爱之事作为交换,现下看来,便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是不敢当着林栀面揭他大哥短的。
然而林栀是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的,只觉着这弟兄俩今日有些古怪,可分明昨夜都还好好的,实在是猜不明白男人的心思。
她本是想将这事儿圆下去,却不晓得赵琰又将这事故地重提的作甚。
不过倒是怀里沉甸甸的东西让她回过神,总之,她赚了罢。
林栀敛了敛眉,反正这到底说来说去也只能算他们赵家家事。
自己成了最大受益者,她唇角勾了勾,这里头可还带着主谋的那份呢。
赵祁见着瞒不住,也知实在是没有瞒下去的必要。
“父亲,母亲,是孩儿一时糊涂,我本意只是想吓吓大嫂嫂,我...”
赵祁恐怕是从前并未做过此事,整个人语无伦次胡诌一齐,听得人也是十分迷惑。
“祁儿,你好好同娘说这是何事?”
她朝赵琰脸上探去,“况你大哥从不轻易使脸色生气,今晨这般,是为何?”
赵祁心底无奈,为何?这还能为何!
为着他的小娘子心里没他罢!为着林栀这个榆木脑袋连他大哥心悦她都看不出!
为的——还有自己那番弄巧成拙的心!
可这明明是他们两人调/情的把戏,怎的莫名其妙叫他做了棒槌使!
赵祁欲哭无泪,整个人十分颓泄地望着周围。
林栀听着有些想笑,可她却也是十分能理解他的。
毕竟赵琰是他从小崇拜的大哥,如今要娶她这般不受宠没见识还不能帮衬着他的女子,光是听着便已叫人唏嘘头疼了。
想了想,林栀觉着他们眼下似忘了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于是她先一步起身,趁着赵祁未开口之际,期期婉言道。
“老将军,大娘子,二公子此事可大可小,可若是因着家事将太后大娘娘同官家得罪了,只怕是林赵两家都要遭难罢。”
林栀此话一出,房里的人皆是全都愣住。
他们纷纷朝林栀投去探寻眸光,却只见她一身清浅淡然地立在暖盆边,似方才说话的人并不是她。
赵国公的鹰眸微眯,林家这位不受宠的大小姐,当真是好厉害。
对于一件事总能言简意赅,直戳要害,这份谋略城府,只怕是若男儿身立于朝堂,也能别有一番天地的。
林栀一句话,不仅将赵老将军点醒了,也是将旁的柳大娘子同赵祁一道点了醒。
世家大族,往往是连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像赵家同林家,便是从立下婚约那日开始便互相关联着。
这一旦惹恼了太后或是官家中任意一位,后果都是祸兮福兮皆往之的,于是,两人迅速换了脸色,认真地朝林栀看过来。
赵琰也是没想到她会做这般考虑,想到方才自己还为着她故意隐瞒刺杀之事生气,如今看来,倒真是自己局面小了。
他知晓她聪慧,却也没曾想她会这般替赵家思量。
对于林家,他大抵也看出她的厌烦倦怠,可想到这里,赵琰脑海里忽地想到另一件事。
——那日在马车上,她同他说别无选择,原来竟是这般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