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挽舟对他们这些想法清楚的很,心里却并不在意,她对这官场中的弯弯绕绕并无太大兴趣,只想将来待师父辞官之后,他们就寻一处僻静山头,她也好好好孝敬师父他老人家。
想着想着思绪逐渐跑偏,生活中的一些小细节突然被放大,她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似乎他去书房找师父时,似乎隐约听见从房中传出的咳嗽声,她直接推门而进,看到的就是沈拂正匆忙拿衣袖拭去了嘴角的一丝红色。
当时她什么反应来着。
哦,她很担忧地询问沈拂是否要传唤太医,沈拂声称自己只是一口气上不来,缓过来便好了,由于她对师父的话一向深信不疑,所以也并未在意。
现在想来,当时她好似隐约看见,沈拂那一头青丝中有了几根白发,脸上也多了几道皱纹。
不禁更加暗下决心,等她再长大一些有能力一些,就带师父远离这些官场中的尔虞我诈,他们去一处山林里,就由她为师父养老送终。
“比赛开始——”
沈挽舟正走着神,所以并未听到裁判官比赛开始的指令,还是被她的对手——一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书生装扮的男子唤回神。
书生男子看她终于回神,温温柔柔地笑了笑,随后从背后抽出了他的大刀。
不错,他的武器是一把大刀。
可看他抽刀的动作却极为随意,显然是一位刀中好手。
沈挽舟不敢轻敌,也拔出了自己的剑严阵以待。
那书生扛着大刀就冲过来了,她用力一挥剑,顿时烟尘四起,周围的正交谈着的人们也被此动作吸引,纷纷看了过来。
待尘土散去后,映入眼帘是一个硕大的剑痕,书生男子在一旁神色狼狈地站着,手中的大刀已然碎裂成片。
胜负显而易见,周围的人们直接呆愣住了,他们已经多少年没有没有见过如此骇人的场面,目光缓缓左移,沈挽舟就在一旁尴尬的站着,她刚刚不知晓此人实力,一时没控制住力气就……
她正要向那位书生样的男子道歉,还未开口,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人们欢呼着,喝彩着。
远处山头上的沈拂时刻关注着此处的情况,此时也是面露赞赏。
沈挽舟从人群中努力搜索那人的身影,却始终遍寻不到,随后也便放弃了。
之后的赛事在沈挽舟这一剑下终于活络起来,皇帝也开始看向这边。
最终的结果沈挽舟总算不负众望夺得魁首,可她却并没有自己预想中的那么欣喜,她望向远方的一座山,山头上光秃秃的,哪还有半个紫色身影,心中不禁失落。
皇帝不知何时已然从高高的阁楼上下来,在她的身前站住,语气和蔼却又暗显尊贵。
“你既夺得首位,朕便允你一件事,想要什么,说吧。”
沈挽舟思来想去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正打算开口拒绝,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臣要她入朝为官,请皇上允诺。”
声音清亮儒雅,沈挽舟激动回头看去,正是沈拂。
皇帝微微眯了眯眼,不知在考虑着什么,很快沈拂已经走到他跟前,撩起袍子打算下跪。
“爱卿何必如此折煞朕,朕答应便是了,舟舟如此能力出众,能够为官朕可是求之不得呢!”
在他的搀扶下沈拂也便不再坚持下跪,反正他原本也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随后皇帝又紧跟着说道,眼神中尽是审视:“不知爱卿想要朕给舟舟安排个什么职位呢?”
沈拂心中知道这人在想什么,无非是担心自己在朝中安插人手,影响他的皇位稳固,他于权势并不在意,数年前有段时间大权独揽也是情势所迫。
于是也只是语气淡淡地回应他:“臣只是想要皇上同意舟舟去军中历练一些时日,磨一磨她的性子。”
听到他这话皇帝也是心头一松,军中好啊,这几年周边几个小国频繁进犯,正好沈挽舟剑法极棒,去军中也不算埋没了人才。
沈挽舟就这样去了军队,才不出三月,蛮夷突然来犯,守边将领一看敌军来势汹汹直接仗也不打直接下令后撤,损失了一座城池不说,还被那些蛮子们耻笑他们梁国之人尽是懦夫。
沈挽舟气不过,当晚夜深人静,孤身一人闯入敌营,一剑斩下蛮夷军将领的头颅。
当时她提着那首领的头颅浑身浴血赶回来时,梁军的驻边将领顿时惊骇地话也说不出。
她也凭借这件事被封做了校尉。
一时风头无两,成为梁国历史上年岁最轻的女校尉,京中无数女儿家不再执着于固守闺门,开始向往着上阵杀敌报效国家。
沈挽舟对京里发生的那些事并不知情,她正在写着一封家书,她与师父已经足足五月未见了,甚是挂念他老人家的身体。
边关苦寒,她的皮肤已然不如当初在国师府中时细腻,却是看上去更为有力,眼神也不再是当初懒懒散散的样子,看上去则是更加坚毅。
沈拂收到沈挽舟寄回的家书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他的身体真的大不如前了。
自从九年前以禁术蒙蔽天道护下花溪村百户人口,他所受的因果反噬在逐年增加。况且他还一直给自己施着易容术,使自己看上去正在逐渐衰老,他不知道在自己有生之年能否看到沈挽舟飞升,只好一直强撑着。
收到信时他正刚刚擦去唇角尚且新鲜的血液,脸色苍白地打开信封。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娟秀小楷并列在一起,沈挽舟的字并不如她人般大大咧咧活泼好动,反而恰恰相反,她的字极为秀气,而且小小的,沈拂眯着眼睛努力地辨认着。
家书很长,足足有三页纸,沈拂看完反复看,看了有小一个时辰,才终于放下信纸,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一切都在如他所料般的进行着,希望他可以再坚持些日子。
又是一年过去了,梁国内里愈渐空虚,军队却日益强大,皇帝似乎才仅仅一年就亏空了身体,老了看上去有十岁。
夜里风寒料峭,边关军队的营帐里正在低声密谋着,这个计划他们已经谋划了许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沈挽舟坐在主位上,对今晚即将开始的偷袭行为做着详细部署。
深夜,气温骤降,大风呼啸而来,雪花开始扑簌簌地降落下来,东风已至。
帐外传来几声乌鸦的嘶鸣,沈挽舟一声令下,周围开始人头攒动。
14
第14章
◎明赏暗罚◎
那次他们的夜间突袭大获全胜,夺回了曾被匈奴占据长达百年的幽州、凉州、陵州三座城池。
朝野震惊,天子大喜,当即赐沈挽舟封号——明业,人称明业将军,任三军副帅,军中地位仅次于主帅。
这次沈挽舟仅在京待了不足半月,就又奔赴边疆了,离开那日,她特地打算同沈拂道个别,这次回来她可以感觉到她师父身体更加虚弱了,发丝中又多了几根白发。
可是她寻遍了整个国师府,却依旧不见沈拂踪影,无奈之下只好先行离开,留下修书一封以表达不舍之情。
她走后沈拂才从后门走出,他在刻意躲避,不愿同沈挽舟见面。
这次一别,又是一年。
这一年中,匈奴时不时会来进犯一二,但都被沈挽舟拦在了边关处,沈拂虽然近些年已经不怎么上朝,但还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比如说,一次次的捷报传入京中,皇帝似乎不太高兴。
沈拂站在云中楼上,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看上去更加衰老了。
翌日,边关再次传来军情,这次的消息令举朝上下无不欣喜若狂,沈挽舟率领着三万人直捣匈奴老巢,匈奴王室不战而降,承诺会对大梁俯首称臣,降书将在不日送达。
但与此消息一同来的还有一封弹劾沈挽舟的密信,密信中交代沈挽舟目下无尘,一介副帅却无视主帅命令擅自行动。
算不上什么重大过错,若是往日皇帝可能只是口头批评两句便过去了,但今日却神情极为严肃,当即下令立刻召沈挽舟回京。
沈拂听罢此消息,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言。
沈挽舟收到旨令,心中也是疑惑不解,这主帅完全就是一草包,于排兵布阵之事上可谓是一窍不通,也怪不得前些年梁国边防如此空虚。
那草包下达的命令完全就是把将士们往火坑里推,她自然不能听取了,带领着三万人就往反方向开拔,浑然不顾身后气的跳脚的主帅。
其实就算是他愤怒不甘也没什么用,沈挽舟虽年岁不大在军中的声望却极高,她那一手新奇的战术,总是带领着军队战无不胜,久而久之,声望自然压过了在位数年却依旧一事无成的主帅。
不过她也没想太多,将手中事务安置一下就回京了。
回京后,皇帝做主设下了接风宴,先是对沈挽舟大加犒赏了一番,正式封她为三军主帅,宴会进行到这里的时候还算和谐,皇帝只字不提那封弹劾她的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