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裴颂那个白眼儿狼的样子,沈挽舟心里就是一阵气血上涌,要不是为了任务,她真不想与这人再打半分交道。
亏她一开始还以为十年过去了,这人还如年少时那般纯良,没想到终究还是物是人非了,也是,在皇位上待久了的人,没被腐蚀掉就不错了,如何还会保持本性。
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此间事了,她一定要多休息些时日。
宫里。
夜半时分。
四处都是静悄悄的,唯有一间屋子里传出几点灯光,以及“刷刷”地书写文字的声音。
是裴颂在书房里批阅奏折。
已经过了丑时了,裴颂依旧毫无半分休息的迹象,埋首在桌案内奋笔疾书着,眉头时而紧锁时而放松。
突然,四周的安静被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
“咚”“咚”“咚”
裴颂“刷”地抬起头来,终于来了。
他依旧坐在书桌前不动弹,来人似乎很是清楚他的脾性,也不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吱呀——”
来人身高约莫八尺有余,整个身躯被笼罩在一层极为宽大的黑袍中,声音异常嘶哑。
“陛下,考虑得如何了。”
纵然此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好惹;第二印象则是,离此人有多远走多远。
裴颂却似乎对此人并不是如何惧怕,依旧稳稳地在凳子上坐着,语气揶揄。
“怎么,着急了?仙界派人来了你终于是坐不住了。”
黑袍人仿佛听到了极大的笑话一般,冷笑一声:“天界?呵呵,本座何曾惧怕过他们!”
裴颂对此人所言抱有极大怀疑的态度,若不是惧怕仙界的人找过来,他一个早已成为罪神的人,如何能安然无恙地行走在天道眼皮子底下。
还不是要靠自己身上的帝王之气作掩盖。
不错,裴颂知道自己身怀帝王之气,可诛邪不侵,且由于其并非由天道赋予,所以可借此躲避天道的追杀。
但此法对他也有损耗,比如按理说他不应当被妖怪附身的,但最初见沈挽舟时,自己却是实实在在地被一只不入流的妖怪附了身。
所以他一直在想方设法摆脱黑衣人的纠缠,但自己又不会法术,自身的帝王之气除了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之外,再无其他用处。
所以裴颂异常郁闷,这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人,偏偏自己还躲也躲不得,惹也惹不得,整个一个愁死人。
黑衣人似乎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清二楚,却也无甚兴趣挑明,再次重复了一次之前那句话。
“陛下,考虑得如何了。”
裴颂知晓这次自己定然是躲不过了,这人虽说是在问他,但又怎能由得着他说不,只好沉默了许久。
黑衣人也不催他,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
“朕,同意!”
裴颂终究是斗不过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
随后又紧着着说道:“不过你要说到做到,不许伤害任何一位百姓,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虽未开口,裴颂却明白了他那眼神中蕴藏的含义,他答应了。
裴颂心头一松,瘫坐在地上,刚刚情绪激动时,他不知怎的已经离开了书桌,此刻望着那如海般的奏折,也没什么心情再批阅下去。
黑衣人也早在不知何时就已经离开了,裴颂就这样在地上孤坐了一晚,从深夜至旭日初升。
张福贵已经在殿外侯着了,裴颂揉了揉早已僵住了的双腿,一挪一挪地站起身来,颤颤巍巍地打开门。
张福贵一看到他那憔悴的样子,顿时吓了一大跳,心里不禁嘀咕着,他家陛下什么都好,就是太勤于政事了,甚至为此导致后空空虚数年,至今无一子嗣,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
裴颂瞥了他一眼,张福贵赶忙止住心里天马行空的想法,弯腰接过裴颂递来的手臂,扶着他去更衣上朝。
朝堂上一如往日般无趣,每天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裴颂坐在龙椅上,朝下审视了一圈,终于在某个角落里看到了沈挽舟。
沈挽舟也注意到了他在看她,不过她也不想给什么回应,她正开心地同识海中的系统唠着嗑,难得一次打开了话闸子,才不要为了某个白眼儿狼关上呢。
如此想着,直接无视了裴颂的目光,还不着痕迹地歪了歪头,以求不再分给他一点儿余光。
裴颂一看的动作,心里虽有对当初自己一时逞口舌之快的懊恼,但也不愿热脸贴上冷屁股。
因此,沈挽舟不看他,他也轻哼一声,转头看向别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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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第20章
◎他眼中的她◎
大臣们依旧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全然未曾注意到此处发生的事情。
裴颂听了几耳朵,看来近期很平静,并未再发生一些怪事了,如此想着也就放松下来,开始神游天外。
说起来,这位自称沈舟舟的天界之人,有时候总会给他一种感觉,像极了自己的一位故人。
只是……
他苦涩一笑,他也曾询问过黑衣人,毕竟那人还需要他帝王之气的庇护,所以对他的有些问题也会做出回答。
他曾问过黑衣人沈挽舟是否在那次大战中飞升,毕竟那日天降神光真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一直以为沈挽舟成为了神仙,心中或许有过一些不曾言说的想法,也在尝试放弃了。
可黑衣人却告诉他,沈挽舟并没有飞升。
不光是沈挽舟,下界连通天界的飞升通道已经关闭,天庭已经上万年无人飞升了,自然沈挽舟也不可能飞升。
而裴颂口中的神光可能也确实是天道感知到了她的功德,但飞升通道已经关闭,哪怕沈挽舟有拯救一个世界的功德也是飞升不了的。
说罢还嗤笑了一声。
“天道一向喜欢做这种无谓之事。”
裴颂没听清他后面说了什么,在听到沈挽舟并未飞升时他心里就凝固住了,从心脏处泛起的疼痛密密麻麻,逐渐席卷全身。
他颓丧了好些日子,没有飞升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可能沈挽舟现在都已经转世了。
这些年来他努力假装自己已经不在意了,可每当午夜梦回,那人的音容笑貌总是在脑海中盘旋。
后来,他遇见了沈挽舟,一位自称是仙门弟子的天界之人,观她的处事方法,应当资历不高。
原本来说,他一介凡人没必要同一个仙人有纠缠,可那日沈挽舟说她需要一个官职时,不知为何他竟想起了沈挽舟。
当初沈挽舟一剑成名得到先皇一个允诺,他记得当时就是她的师父也就是国师,曾为她要得一军队的差事,现在这两相结合起来,竟让他莫名有了一种时光颠倒的错乱感。
而且她二人的名字也很像,沈舟,沈挽舟,仅一字之差。
可是几日相处下来,他很快就明白了,沈舟只是沈舟,同沈挽舟只是名字相似罢了,性格可谓是天差地别。
沈挽舟没去军队时,一直生活在国师府里,对外宣称是国师收的关门弟子。同京中闺阁小姐们也无甚来往,十分没有存在感,就连做过最出格的事儿,也只是出手教训了三位大人家的公子,是一位很有正义感的人。
之后就是上申节了,也是那一天,沈挽舟才真正名声大噪起来。
那时候的她,明媚,耀眼,就像一位天之骄子,生来就应受万人瞩目。
再之后几年,沈挽舟就一直在边关行军打仗了,他一直在四处打听她的消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若只是感激当初沈挽舟替他教训了欺负他的几个人,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再深的感情也该淡了。
何况可能在沈挽舟心里,只是出于仗义随手救下自己,并未想太多,或许现在都不认识自己呢。
两人的真正相识,还是在沈挽舟犯错被禁足在京那段时间,说起来,那段日子真的是他十几年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了。
现在他眼前的沈舟,与他印象中的沈挽舟可谓是天差地别,沈挽舟仿佛永远藏着心事一般,看不清摸不透,总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好像谁都走不到她的心里。
沈舟则更符合他心中对于神明的印象,虽有时行事比较跳脱,但责任心很重,对民生尤其关心,虽然现在可能有点不算成熟,但将来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所以,从方方面面来说,她都不是沈挽舟。
正犹自七想八想着,突然袖摆被拽了拽,裴颂回过神来向袖口处望去。
是张福贵,御前大太监,这会儿正在一旁微微瑟缩地立在一旁,刚刚就是他拽的他的袖子。
裴颂并未迁怒于他的失礼,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回过头来,张福贵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他真的是胆大包天,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敢去拽皇帝的袖子,差点儿脑袋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