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启眯了眯眼,脸上露出一丝淡笑,平静道:“你不用在此同我诡辩。事实如何,你我心知肚明。”随后便喊来了侍从,送她回之前的小院。
卫虚将她带到地方后便自行离去了,一如她昨日入府之时。
柳依依看着无人戒备的小院,顿时起了要夜里翻墙出去的想法。
可还没等她攀上墙头,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府兵,便手执长矛围在墙下,指着她,威吓道:“再不下来,小心刀剑无眼!”
柳依依被呵斥得心头一缩,脚下一滑,从墙上直直跌了下来,还在地上滚了半圈。
眼见着就要撞上一柄时刻包围她的长矛,直接在身上捅出个血窟窿,危急时刻那矛头却是一偏,被人以身顶开了。
她心惊胆战之余,抬眼去看,就见侍从卫虚揽住了矛杆朝府兵急急嘱咐道:“国师吩咐了,可不许伤着她……”
随后,一排明晃晃的矛头均后退了两尺,卫虚便松了矛杆来扶她。
她心念一转,口中默念了句对不起,将那好心的侍从一把甩开,反而朝府兵们的包围圈硬闯。
那些士兵虽手执利器,可得了不可伤人的命令,反倒有些捉襟见肘,不敢强逼。
柳依依又借着自己的蛮力,抢了根长矛来自卫。还学着谢云起早间操练时的模样,使出一招横扫千军,又将围堵者震开了一丈多远。
一时之间,她竟当真从重重包围的府兵里突围出来,直逼国师府的大门。
眼看着离出口仅有几步之遥,她愈发心喜,一鼓作气地闯到府门前,用手中长矛逼走了门口两个手无寸铁的守卫,打开了门闩,跑了出去。
可还没走两步,就见迎面而来一个熟悉的倩影。
柳依依大喜过望,惊呼道:“顾姐姐!你是来找我的吗?”
顾芷点点头,却没吭声,手上一挥,往空中撒出一瓶药粉。
柳依依赶紧用手捂住口鼻,霎时便听得背后响起兵器落地之声。
她偏头去看,就见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个府兵已经闷哼着倒地不起。
呵!直接用药迷翻门口守卫的法子,还真只有顾芷能干得出来,真是霸道又高效!
她正想转回头朝对方竖个大拇指,可忽觉自己的胳膊,怎么像有些不听使唤似地。而后膝盖一软,两眼一黑,也倒了下去。
彻底晕过去的那一瞬,她不禁在心中暗自腹诽。
顾芷啊顾芷,用迷药这法子虽说还不错,可把人质也给迷翻了这算怎么回事!她等会儿要怎么把自己给弄回去呢?
可这毕竟不是一个失去意识的人该操心的事。
等柳依依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床上,只觉浑身酸软,没什么力气。
她偏过脑袋,打量起四周,发现这屋子甚是陌生,既不是镇国将军府,也不是国师府。
难道是顾芷把她救下来之后,藏起来啦?
可没过多久,她就知道自己想岔了。因为,她又见到了一个熟人。
看着卫虚推门进来,手中还端着饭菜,她惊得瞪圆了眼睛,问道:“怎么,我还在国师府里么?”
“不,这里是扶诸山。”卫虚放下托盘,难得的回了她一句。
“你们要把我关在这里?”柳依依大惊失色,见对方要走,连忙抻着头又问,“那顾芷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顾芷?”卫虚回过头来,目露疑惑。
“就是昨日和我一起的女子。”柳依依连忙解释道。
卫虚愣了愣,说道:“你已经睡了三日了……”
柳依依瞬间呆住。原来她身上脱力的原因竟不是因为药效,而是饿的么?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就听对方略带犹豫地开了口。
“你要找的那个人,或许并不叫顾芷,而是巫芷。”
柳依依脑中嗡的一响。风清扬曾告诉她,巫氏一族人丁稀少,在桑南国仅存一脉。
她不死心的继续开口:“那她和巫启是什么关系?”
“……她称国师大人为叔父。”
伴着那话语,柳依依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逐渐崩塌,变成了碎片,映射出她与顾芷相识的许多过往片段。
从清明祭祖时的相遇,到霉糖事件里的相助,还有对身患怪疾的风清扬的多次救治,桩桩件件都如烟花般在脑海中点亮,再迅速消散。
此时再细细回想,瑞王府寿宴前夕,顾芷匆匆离开将军府时的神色便有些奇怪。想来对方是害怕在寿宴上被那一众王侯贵胄中被认出来,泄露了身份,才找了给人看病的托词。
柳依依躺在床上凝神想了许久,方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被背叛的愤怒,再到伤心难过,然后归于平静——至少是表面上的平静。
她就这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睁着双眼看着头顶的床幔,直到房门被再次打开。
卫虚看着桌上分毫未动的饭食,蓦然怔住,只听得床榻上的女子淡漠开口:“我要见巫芷。”
当巫芷迈着急匆匆的步子推门而入时,冲到床前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为了这么点小事,你就要闹绝食?”
柳依依半靠在床上,觑了她一眼,一时没明白这绝食的说辞从何而来,可却被对方气势汹汹的模样勾起了些火气。
“你骗了我这么久,还敢说只是一点小事?”
那质问的语调虽轻,却透着掩饰不住的责备与疏离。
巫芷原本打算替她把脉的手指一缩,垂了眉头,双眼乱瞟,咕哝着反驳道:“哪有多久,不就是这几天么……”
柳依依被她那番狡辩之词给气笑了,反问道:“所以,你这是承认你给的那瓶龟息丹,原本就是假的了?”
“认就认。可我也没想害你啊……”巫芷跺了跺脚,犹自辩解。
“可你对我用了迷药,难道还是帮我不成?”柳依依面带讽刺。
巫芷偏过头不敢看她,显得有些心虚:“咳,这事算我对不住你。可谁让你们一提到国师府就避之如蛇蝎,我这也是没办法,只能
暂且用药留下你。”
听着毫不意外的回答,柳依依冷哼了一声,语带挖苦。
“没办法?只怕连你我的相识皆是你的刻意谋划,说不定那糖果摊子上的闹剧,都有你的手笔。我还真不知自己竟如此稀罕,引得你筹谋良久……”
第97章 软禁那你这次困住我,到底为何?……
原本还有些低声下气的紫衣女子,听到这里,却是猛然抬起了头,露出一贯的傲然姿态。
巫芷反驳道:“这可就是你想多了。我若那时就想害你,直接一副药的功夫,就能把你抓过来,可用不着费这么多功夫,更别提给那小子治病了。”
柳依依重见她这副理直气壮的傲娇模样,一时怔住,转念一想,心中也生出几分犹疑,不禁反问道:“那你这次困住我,到底为何?”
巫芷喉头一哽,踌躇半响,终是答道:“叔父说,他近来夜观星象有异,偶卜一卦,算出一人,命格奇特,能解他半世之惑。可此人于谶纬之学却瞢然未开,需以师徒之谊为引,潜心感召。百日内,或可遂愿。”
“你一个医者,难道也信这些阴阳之术?”柳依依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
巫芷面上一阵青白交加,面色微窘。
她缓缓答道:“我身为巫族后裔,却并无占卜之能,也无甚兴趣。但我自幼便父母先后病故,是叔父将我抚养长大。他半生心力皆耗于此,如今只为一解而已,我不忍他失望。”
“你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反而兜这么大一圈?”
“叔父说,万事有机缘,天机不可泄露。”
看着原本跳脱灵动的女子此时句句不离天命之言,犹如失了心智,柳依依只觉十分荒唐:“你居然为了这般无稽之谈,绑我至此?”
她气得握紧了拳头往对方肩上挥去,却因为双腿发麻而差点栽下床。
巫芷本能地想要避开那一拳,但见对方身体失衡,情急之下反倒迎了上去,堪堪扶住下跌之人,却也挨了打。
许是饿了三日的缘故,那一拳软绵绵的,算不上有多疼,却让巫芷变了脸色,有些气恼:“不过留你在府中百日,怎算得上是绑架?”
如此诡辩,柳依依甚是无语:“那百日后呢?”
“叔父说,百日之后,是去是留,但凭尔愿。”
“他若说话不算数呢?”
“他若出尔反尔,我放你走。”
巫芷信誓旦旦,掷地有声,眸光明亮,似恢复了几丝清明。
柳依依听着这承诺,并没有多少喜色,反而提出一个要求:“我无故失踪这么多天,乘风他们该着急了。你总得让我先报个平安。”
巫芷抿了抿唇,摇头拒绝。
“这个你无需担心,我已经替你传了信——因三皇子李恪派人入国师府暗中窥伺,你才延后了假死之计,更借入山清休之名躲避数月,再行遁走之法,最长不过百日即可脱身,让他们无需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