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风清扬牙关紧闭，汤药喂得颇有些艰难。
此时，夜已深沉。
巫芷坐在一旁打了个哈欠，看他们喂个药都喂得慢腾腾地，心急得很，便随口道：“干脆，我直接卸了他下巴，硬灌下去吧。”
这个提议，可是把韩硕和谢云起都吓了一跳。
柳依依虽见惯了巫芷的惯常操作，可还是不想风清扬多受这份罪，便好说歹说地劝住了巫芷，让她先回房休息，不用陪她们一起熬着。
巫芷客套了几句，便准备起身离开。可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韩硕小声地在背后说话。
“柳姑娘，王爷和何氏也都病着呢，不让顾大夫一并给瞧瞧么？”
这话是韩硕对着坐在榻前喂药的柳依依说的，话里带着明显的迟疑和不解。
“还有病人？”巫芷停了脚步，讶然回头。
就见柳依依赶紧把药碗往韩硕手里一塞，慌慌张张地站起身，面色有些尴尬，连声道：“对对，是得请姐姐一并看看。咳，我怎么给忙忘了呢。”
谢云起也像是才想起来这茬似的，不自在地咳嗽了几声。
于是，原本准备下工休息的巫芷又被迫继续上工，被柳依依拖着，谢云起护着，往瑞王和侧妃何氏的住所引去。
在去的路上，巫芷才算彻底弄清楚了今日一事的前因后果。
巫芷让谢云起特意屏退了看护的御医，才分别给两人细细诊视了一番，还查看了谢云起特意留存的那壶掺了毒药的茶水。
随后，她拧着眉头暗自琢磨了半晌，口中还兀自嘀咕了几句“不对”。
“哪里不对？”谢云起心直口快，急忙问道。
突然被打乱了思绪，巫芷一时有些不悦，揉了揉额头，有些烦躁：“我说了你也不懂，等我先自个儿想明白吧。”
谢云起一时气闷，闭了嘴巴。
第114章 抉择你准备选谁？
有了前车之鉴,柳依依看了看巫芷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眼下要怎么办？”
没成想，对方对自己倒是和颜悦色许多。
“你我初见时,我送你弟弟的那株紫叶灵芝，还在么？”巫芷扭头问道。
柳依依点点头。
巫芷灿然一笑：“那就行了！”随后转身就走。
这莫名其妙的行径让两人一时有些跟不上趟。
谢云起不禁在后面大喊：“你干嘛去？”
“睡觉！”巫芷头也不回,潇洒地摆摆手，“谁也别来打扰我！”
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两人也无法指摘,只能任她远去。
谢云起望着巫芷的背影,一时气结，同柳依依抱怨：“她怎么总对我凶巴巴的？”
柳依依有些为难。
这要让她怎么回答？难道直言说一个“嘴快”，一个“火爆”，犹如那猛火遇着了炮仗，可不就一点就着？
她尴尬地笑了笑，什么也敢没说。
只是巫芷这一觉,睡得极其漫长。直到第二日黄昏,她才打开房门。
巫芷也是宿在疏桐院里的。
昨日忙到深夜，有了巫芷这个主心骨在,柳依依也安心小憩了两个时辰,卯时刚过，就起来了。
白日里，她边看顾着依旧昏迷的风清扬，边听着院里的动静，虽还有些精力不济，但也不敢再贪睡。她还特意去厨房备了几样巫
芷爱吃的小菜，免得对方醒来饥饿难耐。
听见开门声，柳依依连忙从风清扬的卧房中出来,端了晚膳去巫芷房里。
“果然还是你最会照顾人。”巫芷睡饱吃好，精神抖擞，笑眯眯地夸赞道。
柳依依笑了笑，拿出一个木盒，里面放着巫芷昨日提到的紫叶灵芝。
这药贵重，离开永安镇时，她便带在了身侧，放在了随身行囊中。今日，更是由谢云起亲自回家一趟，取了过来。
只是，这说曹操，曹操到。柳依依正准备说话，就听见了门口响起的脚步声。
谢云起往屋里探头一望，戏谑道：“哟，起来啦。我都来看了三回了。”
巫芷觑了他一眼，收了笑容。
谢云起眼见又说错了话，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自个找了个地方坐下。
——这两个冤家！
柳依依在心里一叹，忙将话题引到正事上。
她打开木盒，露出灵芝，往巫芷面前一递，问道：“姐姐，这药，要怎么用？”
巫芷却是笑得微妙，把木盒往回一推。
“这话，我得问你。”
柳依依一头雾水，连谢云起都露出几分好奇。
巫芷也没等他们发问，便接着道：“这药量，只救得了一人。你是打算给瑞王，还是何氏？”
这是个什么二选一的救命选择题？还偏偏去掉了一个必选项。
“这药，救不了清扬？”柳依依疑惑道。
“他只是受伤，又不是中毒，调理的法子有很多，不是非用这个不可。但瑞王与何氏所中的钩吻之毒，却必须以紫叶灵芝为引，再辅以我特制的解毒汤剂，才能暂保性命。”巫芷如实答道。
忽地想到什么，她把玩着杯盖，似笑非笑。
“想来他二人运气不错。初尝断肠草时，若不是你姐弟二人用风筝恰巧唤醒了我，这灵芝我自己就得用了。而后，用断肠草给你的心上人治病时，也算顺遂，这灵芝才空成了摆设，留存至今。不然，哪轮得到给他们？”
亲尝百草之艰，以毒攻毒之险，皆在她不露声色之后，镇定带过，只从她偶然只言片语中窥得其万分之一。
可柳依依却洞察了这万分之一。追溯过往，因缘际会，祸福相依，心绪几番起伏，只留感恩。
她紧紧握住巫芷地手，眼眶渐湿。
巫芷被她突然的深情弄得莫名其妙，转念一想，以为她是因灵芝救不了风清扬一事而伤怀，忙抚手安慰：“相信我。”
谢云起在一旁看得不明所以，急忙出声：“瑞王他们当真是中了钩吻之毒？”
这一问，将话题带回正轨，也将柳依依略微出离的心绪拉了回来。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镇定下来。
其实，得知这个结果，她也十分意外。
她本还在心中估摸着，会不会是御医误诊给弄错了，又或是被谁收买了，如今倒是被巫芷一番话彻底断了猜疑。
巫芷点点头，又从风清扬随身携带的药瓶中，倒出一枚以断肠草制成的药丸，碾成粉末，随意地洒进茶杯中。
等那粉末渐渐隐于茶色中，她才淡淡出声。
“茶中残液与这枚丸药化水后所得十分相似，他们二人显露的病状与钩吻之毒也的确对得上。”
谢云起一听，急了：“你也认为是清扬下的毒？”
“我可没这么说。”
巫芷朝他撇撇嘴，便转向柳依依，继续说了下去。
“当初，我以断肠草入药，治他怪疾，皆是循序渐进，逐渐增加药量，让他的身体能够慢慢适应。磨合至今，这一丸药服下去，他可无碍，普通人却会觉得心悸麻痹，有中毒之初状。”
柳依依糊涂了，只敢弱弱地问了句：“就如同眼下瑞王与何氏这般？”
“不。他们中毒更深。”
“这是何意？”柳依依仍旧不明白。
“以断肠草入药的分量不同，毒性会不同，服用之法亦不同。其毒性若以十分为计，最初的药方中，留其毒远不足一分，文火熬成汤剂服用并无不可。但眼下这丸药，毒性可达三分，需得干服。若需湿服，一个时辰内，只可饮醋，不可饮水。”
巫芷把玩着茶杯，耐心解释。
“若饮水送药，会怎样？”柳依依好奇地问。
“毒性缓增，半个时辰后，其毒可高达五分。”巫芷放下茶杯。
“所以瑞王他们中毒更深，是因为这药丸化在了茶中，放大了毒性？”柳依依凝视着那杯茶，试图跟上巫芷的思绪。
“也不尽然。”巫芷再次摇头，“以他们如今的症状，更像是毒性七八分的样子，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柳依依彻底懵了，她还是不太明白巫芷说这番话的用意，只是谢云起比她更快地问了出来。
“不是，你说了这么多，到底什么意思？”谢云起按奈不住，插了话。
咳，真是对牛弹琴。
巫芷一时心火直冒，可看到柳依依同样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望向她，便慢慢泄了气。
她甚是无奈道：“我的意思是，就目前的证据来看，不足以推翻风怀仁的证词，得再找旁的人证对质。但这旁证的两个人中，只救得了一个。”
她直直盯着柳依依，言简意赅。
“你准备选谁？”
“这还用选吗？何氏是风怀仁的生母，定会站在他那边。先救王爷！”谢云起猛地一拍桌，在一旁急吼吼地嚷了起来。
柳依依却是十分犹豫。
她问巫芷：“另一个人没了紫叶灵芝，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