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无奈地笑了笑。
大傻子?小鸡仔?顾芷还真是一贯地爱取外号。
她挺直了腰背,站着缓了缓,等那眩晕感褪去,才笑着应下:“顾姐姐哪里的话,不就是碗冰粉么。简单,我这就去。”
她又蹲下身,从两个陶罐中,各拿了两个泥球,这才往厨房里去。
“你还拿那脏东西干什么?喂,你手可要洗干净!”顾芷看她一手灰扑扑的样子,有些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后厨里,柳依依将手中的四个泥球,用水泡着,洗出了一盆黑水和四个滑溜溜的蛋。那蛋两大两小,像是鸡蛋和鸭蛋,颜色却深浅不一,大的那个泛着些青黑色。
“你拿泥巴裹蛋做什么?难道这又是什么吃食?”顾芷忍不住问道。
“你说对了。”
柳依依一脸神秘的笑笑,将那蛋从脏水盆中捞出,冲洗干净。后又净了手,将蛋去壳、切瓣、摆盘,浇上料汁和蒜蓉,搁在案板上。这才另取了木盆,搓起木莲籽来。
顾芷看她在一旁忙活,便忍不住瞅了一眼案板上的新菜。
只见那盘中如盛开了两朵花,一个明黄娇艳,一个黑如墨玉,皆透着光泽,还飘着异香。
她忽觉食指大动,便取了筷子去尝。
等柳依依搓完冰粉回头一看,就见顾芷正吃得津津有味。
“你吃这个?”
“怎么,还不能吃你的了,小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柳依依讪讪解释道,“这皮蛋味道略怪,不是人人都能接受。我就只做了一点自己解解馋,没想到你也会喜欢。”
“怪吗?我觉得挺好的。”顾芷扬了扬眉,一脸享受。
柳依依见她心情正好,便顺嘴问了一句:“顾姐姐,敢问这喝药后一炷香不能喝水,可是有什么顾忌?”
“没有。”
“那昨日?”
“谁让他说我药苦的。”顾芷不满道。
柳依依一时失笑,呆愣半晌。
正巧,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柳依依闻声停了动作,回头一见是风清扬,便笑了笑。
顾芷估摸着,当事人或许正巧听见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不由手上一僵,也放了筷子,面上有些不自在。
风清扬还没什么反应呢,却是谢云起从后面冒出来,好奇地偏了头,看向顾芷:“你牙怎么黑了,脸色也不大好。莫不是中毒了?”
“呸,你嘴里,能有点好话么?”顾芷恨恨出声。
谢云起向她走近了几步,想看仔细些,却又突地捂住了口鼻,后退了半步,惊讶道:“呃,还有股臭味。你当真没事?”
顾芷脸上一阵青红交接,气得狠狠推了他一把,率先出了屋。
“她怎么还是这副臭脾气,真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谢云起有些摸不着头脑,带了些不满。
等他一回头,瞥了眼桌案上的盘子,立马皱了眉头,嫌弃道:“这什么啊,黑乎乎的一团,还黏糊糊的,真恶心,她又捣鼓的什么玩意儿。”
柳依依一听,嘴角抽了抽,默默过去将那盘子撤了,找了簸箕盖住,淡淡道:“那就不碍着谢公子的眼了。”
“呃,你做的?”谢云起转念一想,顿时有些瞠目结舌。
风清扬见气氛一时尴尬,忙出来打圆场,淡笑道:“依依又做了什么好东西,怎么也不喊我?”
柳依依一愣,转瞬便换了一副笑脸,说道:“我不知你
会不会喜欢。不过,这些都被顾芷用过了,一会儿我再做些新的给你尝尝。”
这截然不同的态度,纵使谢云起再木讷,也知道自己刚刚说错了话,找了个借口,灰溜溜地先出去了。
风清扬见屋中仅剩二人,便走近了些,柔声问道:“一整日未见,你去了哪里?”
“啊,有谢公子和顾姐姐看顾你,我就去了店里,又支了个糖水摊子。”柳依依直白道。
“依依真能干。我还以为,你又在躲我呢。”风清扬夸赞着,眼中却带了些促狭。
“怎会?”柳依依心中一咯噔,忙转移了话题。
第54章 寻觅她去了哪里?
柳依依从腰间摸了个纸包出来,笑眯眯地说道:“啊,这是我给你带的糖果,等你再喝那苦药,可以含上一颗,就不那么难受啦。”
饶是风清扬自幼喝了不少药,可忆起那苦味,仍是眉头一皱,嘴角一撇,悻悻地接过糖果。
柳依依见状,笑得那叫一个如花灿烂。
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良药苦口嘛。你不要怕,一时苦换得一生甜,值得的。”
风清扬不知想到了什么,也笑了起来,眼中有星光闪烁,甚是耀眼。
柳依依不敢与他对视,便借口要给顾芷送冰粉,慌慌张张出了屋。
接下来的几日,柳依依故意过得有些繁忙。
她不是躲去顾芷屋里当医童,就是去糖水摊子上送冰粉,或是回扶柳村看看糖厂的状况,顺便将做皮蛋的方子教给付荣付萍。
除了每两日一次的灌药,她基本没怎么再和风清扬单独见过面。
可毕竟还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
这日一早,她刚出了房门,就看见院中一黑一白两个背影,像是正在打拳。
黑衣人拳风刚劲有力,白衣少年则下盘虚浮,出招有些软绵绵的。
柳依依害怕打扰了二人操练,便放轻了脚步,想绕去厨房备货。
“依依?”风清扬率先瞥见她的身影,收了招势,忙喊住了对方。
柳依依被这一喊,如被打破了隐身咒,只得换了笑容,偏过头去,同二人打了招呼。
“清扬,谢公子,早。”
“柳姑娘又要出去?”谢云起随意回道。
“嗯,我得去糖水摊子送货。”柳依依点点头。
风清扬快步行至柳依依身前,和声道:“不如让顾安帮你送吧。这阵子,你总是忙得早出晚归,不见人影,该歇歇了。”
“做生意嘛,可不就是这样,不碍事的。”柳依依笑了笑,见对方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不由关切道:“你今日怎得也开始晨练了?看这一头的汗,你这身子吃得消么?”
风清扬还未作答,谢云起便大步过来,瞅了瞅风清扬的面色,接话道:“我今早起来,见清扬已在院中彷徨良久,就拉他一起了。他这身子骨,确实比我想得还要弱些。”
他挠了挠头,转向风清扬,憨笑道:“呐,还是姑娘家细心。今日是我冒进了,明日起,我先教你些简单的,等坚持些日子,身子自然就强韧了。”
“谢公子有心了。清扬体弱,确实需循序渐进才好。”柳依依笑着掏出帕子,习惯性地就要往对方面门上送,刚抬了手,却是手上一空。
谢云起顺势截了帕子,往自己脸上胡乱一抹,忽瞥见好友正诧异地盯着自己,这才惊觉自己行为有些不妥,尴尬出声。
“啊,我在营中时,多有亲兵在一旁递巾帕。刚刚一时顺手,忘了是姑娘的物件,真是不好意思,我再赔你个新的。”
柳依依愣了愣,才摆手道:“不用不用,小事而已,谢公子言重了。”
谢云起手上一顿,却又被好友抽走了帕子。
风清扬看向柳依依,说道:“那这帕子,我先收着,等让院中仆妇代为洗净,再还你。”
“哎,哪用这么麻烦,我顺手洗了就是。”柳依依想伸手去拿,没料想竟被对方藏至身后。
“贴身之物,自该如此郑重视之。”风清扬目不斜视,直直看向对方眼里,声音温凉如水。
柳依依被蛊惑得点了头。
视线下移,瞟见对方脖颈上挂了汗珠,衣领处已然湿了一块,白皙的皮肤也透着绯红,忽觉自己的脸上也开始热了起来。
清晨的夏风,还带着丝凉意。
可只这一分凉,也足以叫柳依依回了魂。
她结巴着说道:“啊,你们俩都出了许多汗,快去换洗一番,免得惹了风热之症。耽搁了许久,我也该走了。”说完便匆匆忙忙转了身。
风清扬想追,又被谢云起拦了下来。
“柳姑娘说得是。你身子发虚,今日练得有些过了,赶紧回屋泡个澡,免得又病了。”谢云起贴心地说道,喊了顾安来伺候。
风清扬只得轻叹一声。
他虽料定早上必能守到她,却忘了好友有日常晨练的习惯。且推脱不及,弄得一身狼狈不说,连话也未与她说上几句,还有那帕子……
他垂丧了头,忽觉后背衣衫也紧紧贴着,一身黏腻,不大舒服,只得默许了谢云起的提议。
等他重新收拾妥当,柳依依早已不在别院。
他便喊了顾安,准备套车去西街的柳氏糖饴坊寻人。可恰巧又遇着谢云起从耳房出来,就还是成了三人同行。
等到了糖坊,柳依依却不在,只见一个蓝布花衫的妇人正在糖水摊子上收拾碗筷。
“敢问你家掌柜的,可有来过?”风清扬最先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