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芷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那药效果不明,暂时得看他发病后的症状来适时调配增减,做多了没用。”
柳依依愣了愣,又连忙笑道:“哦,那只做明日的也行。”
顾芷停了手中动作,转头看向柳依依,狐疑道:“你今日怎么看着有点不大对劲儿?”
“哪有。”柳依依
低了头,矢口否认。
顾芷仔细看了她一眼,突然促狭地笑道:“怎么,和他闹别扭了?方才说那些,是想躲他?”
柳依依脸上腾得一红,心念一转,硬着头皮说道:“才不是。谢公子对我好像有点意见,今天被我逗得还差点噎着。服药之事,他定会在场的,我还是先避避吧。”
顾芷一听,突地放下汤碗,两眼放光,拍案大笑道:“哎呦喂,好妹妹,可得谢谢你替我出了口气!”
柳依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也没有辩解,免得又一时失言。
她连忙又为对方盛了碗汤,想将话题岔过去:“姐姐,再尝尝这冬瓜皮蛋汤。你既然喜欢皮蛋,应该也喜欢这个味儿。”
“什么?这汤也是皮蛋做的?”顾芷笑得花枝乱颤的身形却是猛然一顿,回过神来,用勺子从碗底一捞,果然捞出些黑色的皮蛋粒。
她神情一变,立马就撇了汤碗,去妆盒前,咧了嘴,对镜自照。又从腰间摸出个瓷瓶,吞了粒药丸。末了,还哈了口气,用手掌挡着嗅了嗅,这才满意地又坐回桌前。
“我去给你做点别的吧。”柳依依见她如此,以为她改了口味,就想将碗筷撤下。
“别啊,这汤味道咸香可口,我挺喜欢的。”顾芷抬手阻拦道。
“那姐姐刚刚这是?”柳依依疑惑不解。
顾芷言辞闪烁道:“我就试试这留香丸的效果。”
“留香丸?这又是什么药?”
“取……齿颊留香之意……”
柳依依顿时掩口失笑,却在顾芷瞪着眼睛的威胁中给憋了回去。
可笑归笑,那汤被两人瓜分了个干净后,碾药配药的活儿还是忙了起来。
随后,柳依依便放心地消失了一整天,直至傍晚,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别院。
刚进垂花门,犹豫间,她停了步子,悄声往院里探看。
薄暮冥冥,院中十分安静。
除却东厢房里透出烛火的光晕,其余各屋均是门窗紧闭,一片静谧。
她心下一松,猫着腰,蹑手蹑脚地准备回房。还没走几步,身后就有人出了声。
“你回来了?”
柳依依一愣,飞快地往正屋瞟了一眼,这才回头,讪笑着轻声道:“顾姐姐,你还没睡呐?”
“你偷偷摸摸地做什么?你嗓子哑啦,怎么说话这么小声?”顾芷被她这一番行径,弄得一时有些迷糊。
柳依依尴尬地笑了笑:“没,没什么。”
顾芷疑惑地看了她两眼,也没追问,反倒是严肃了面容,正声道:“你弟弟不见了。”
柳依依浑身一僵,上前一步紧紧握住顾芷的胳膊,焦急问道:“怎么回事?”
顾芷被她捏得倒吸一口气,却也未生气,只是抚着被捏疼的胳膊,快速地诉说了缘由。
“今日学堂放了半天假,你弟弟就说去店里找你。可半个时辰前,你店里的王嫂子过来,说二牛和她家的娃儿下午便跑出去玩了,直到戌时都未见着人影,遍寻街市未果,便以为两个孩子一同来了别院,这才来寻。一听这消息,院中的几个都出去找人去了,留我在这儿等你。”
末了,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许是两个孩子一时贪玩,忘了时辰,你先别急。”
可柳依依心里清楚,柳二牛虽贪玩,可也从未有过天黑了不归家的先例。
且在这镇上又没有熟人,他带着个三岁的娃娃,是不会跑远的。王寡妇这么久都没找着,怕不是真出了什么意外。
她手上一松,抿了抿唇,抬脚就出了门,顾芷也连忙跟上。
黑夜中,两人驾着骡子车边寻边走,去了西街。
一路上,柳依依脑中乱成了一团浆糊。她不禁开始想象各种可能,好的坏的轮番上阵,直教她想得头疼欲裂。
远远地,只见漆黑的夜幕中,独有柳氏糖饴坊的店门大开,里面亮着油灯。
王寡妇坐在门槛上,一见两人的身影,连忙奔过来,扯着嗓子哭喊道:“东家,两个娃儿,被贼人给绑啦!”
柳依依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连顾芷也是神情一顿。
王寡妇举起手中的弹弓和拨浪鼓,又摸出一张纸条,抽噎着说道:“我同府上各位公子刚回了店里,就发现门前放着这两个娃儿的物件,还塞了张纸条。”
柳依依见了弟弟的弹弓,再不怀疑,忙接过那纸条展开一看。
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五十两换两稚子,十八坡土地庙。”
第57章 绑架谢公子?怎么是你?
王寡妇抹了把眼泪,飞快地瞅了柳依依一眼,呜咽道:“东家啊,我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这贼人只怕是冲着你来的啊!可我这兜里才十几个铜板,拿什么钱赎远儿哟……”
柳依依知她说的是实情,也未计较其言语中的试探,安抚道:“你放心,孩子我会找回来的。这赎银,我来付。”
揣上纸条和弹弓,柳依依和顾芷二人又转头去驾车。王寡妇心急火燎地也关了店门,追了上来,三人一齐往十八坡奔去。
十八坡地处永安镇西南方,山峦连绵,道路曲折起伏,又有密林遮掩,偶有流匪出没。
过往的村民便在一处急弯处,靠着山坡用石头搭了个土地庙。白日里经过时,总放些随身携带的货物去庙前供着,或是田间土产,或是几枚铜钱。
这明面上,是寻求土地爷的庇护;暗地里,也算是给山中流匪的孝敬,求得过路之人的一时平安。
黑夜里,顾安在前方带路,又将这土地庙的来由说给两位主子听。
等风清扬一行三人骑马寻到此处时,围着这不足一人高的土地庙转了一圈,自然是什么人影也没发现。
“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庙里是没什么可藏的了。不过这绑匪还真会挑地方,这小山坳,借着山势遮挡,倒是适合藏身。难道真是些流匪干的?”谢云起打量了下四周地形,小声说道。
风清扬摇了摇头:“流匪自然不会千里迢迢去绑人,要绑,也是绑镇上大户,断不会只盯着个小店。此事,若不是小贼贪利,便是私仇。”
他弯下身,盯着庙前的供品仔细翻看起来。
不一会儿,便在一小袋稻米下,又翻出张纸条。
纸上写着——“留银此处,退至坡下百步,稚子归。”
他沉吟了一瞬,同谢云起耳语了几句,从顾安处取过银两,在手中颠了颠,对着夜幕虚空处高声大喊。
“赎银在此,还请高抬贵手,依约放人!”
随后,他转了个方向,又重复了一遍。
如此三遍过后,他果真将那包银钱放在土地庙前的供品堆上,随后依言牵了马匹退至坡下百步处。
谢云起借着马匹的遮挡,悄声去了别处藏身,只余主仆二人窝在那处。
顾安心中犹疑不解,不由得压低了嗓音问道:“公子,你刚刚为何要喊话?难道这匪徒真的在四周?”
风清扬一边紧盯着山坡上土地庙前的赎银包袱,一边低声回道:“那绑匪既然不现身,必然是在暗处窥伺。此时我等在明,他在暗,自然只能先按他的来。方才喊话,自是大大方方,引他出来。”
“那万一他抢了银子就跑怎么办?”顾安不由追问。
“绑匪不知几人,但总归是求财。他若仅一人,我们有三人自是不怕。若是有多人,我们分开行动,或追人,或追银,皆是有迹可循,也不怕他耍诈。”
“万一那匪徒太过厉害,我们打不过,既抢不回
银子,也没救下人呢?”顾安仍旧有些担心。
“依我判断,若是小贼贪利,孩子们性命当无虞,那银钱给他就是了。若是私仇,在没拿到银两之前,他也不会寻衅报复,起害人之心,不然不会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再说,还有云起在,不怕的。”风清扬镇定回应道。
顾安闻言心下稍安,再未吭声。同自家主子一起在坡下静静候着,昂着头,紧盯着土地庙前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幽静的山野之地,果真出现了第四个人的身影。
但不是在庙前,却是在土地庙背后的山坡顶上。
那人身形壮实,遮了面目,远远望去,一左一右提溜了两个人在腰侧。
“山下的听好了。你这银钱若是造假,这俩娃娃的命可就没了!”那壮汉晃了晃手中的小人儿,粗着嗓音朝坡下威胁道。
风清扬直起身,仰着头,朗声朝山上喊话:“五十两白银,分文不假,壮士自可前来验证。”
壮汉冷哼了一声,却没有下山的举动,反倒是侧转了身形,又往山坡下扫视了一眼,拔脚往更高处而去。丢下一句:“东侧山头上交人,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