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她过于爱惜这一头长发，上次这么兴师动众地大面积剪短还是高二那年，早恋被发现，直接影响了父女关系，最后以争吵惨淡收场。
她比任何人都注重亲情，难听的话自是不会对陈平霖讲出口，索性隐忍着，开始折腾起自己的头发。
这是她宣泄极致情绪的蹊径。
许呈潜又说：“真不会对我动心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很不擅长说谎。”
陈静如心里并非没有波动，但很快冷静下来，“我只能告诉你，我和你完全不合适。”
“你口中所谓的不合适指的是什么。年龄，家里会反对，还是周围人对你我的看法？”
陈静如轻声说：“无论哪点都无法拨乱反正。呈潜，我不能耽误你。”
她的人生已经糟糕得一塌糊涂，抱侥幸心理短暂拥有过快乐已经足够，不能自私地将他完全拉下水，更不能不顾世俗，把从他身上得到的温暖占为己有。
他合该遇到更好的人。
许呈潜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无法拨乱反正？”
陈静如没作声，颇有坚持到底的意思。
他揽过她的肩膀，在她眼角印下一吻，“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不管怎样，起码给我一个能随时见到你的机会。”
谈判到最后，她到底还是松了口，但也只答应他可以试着以正常的方式相处，其余的走一步看一步。
她不是对自己和他没信心，只是不希望他行差踏错，选择走一条覆满荆棘、腹背受敌的道路。
她不忍心，也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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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以年为计的时间，陈静如得以将事业全部转移到北城。
洛杉矶成了记忆中的一座城市，连同过往一些回忆也被封存其中。
这些年，和许呈潜的地下恋情尚处在过满则溢的阶段，除了无名无分以外，和寻常情侣并无任何区别。
关于这点陈静如从不在意，毕竟她最不想要的，恰恰便是名分。
原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过去，再无其他变数。
孩子的意外到来生生打破了两人原有的相处模式。
发现自己经期推迟一个多月的时候，陈静如推掉早会，到家附近的药店买了根验孕棒。
结果不出所料，上面显示的两条杠格外显眼。
不打算瞒他，当晚如实相告，被他一把拽进怀里，力道很重，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即便事情发生得突然，许呈潜仍想留下这孩子，计划跟家里摊牌，放手一搏，给她一个真正的家。
即便再如何悲观主义，陈静如也不是没幻想过圆满结局该是什么样的场景，偏天不遂人愿。
许呈潜到国外出差期间，钟涵陪她到医院产检，被查到身体状况异常。
换句话说，这孩子没法留，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比谁都清楚他究竟有多期待这个新生命的到来，心生不忍，将这件事暂时瞒了下来，打算日后再如实告知，结果突发变故。
无端生出的内外矛盾成了最后一击，多年的亲密关系于顷刻间毁于一旦。
即将面临决裂，如履薄冰的情况下，许呈潜以自己的婚姻为筹码，逼她就范。
他要和别人结婚，陈静如洒脱同意，甚至去参加他的婚礼，当着所有人的面祝他幸福。婚礼现场，在酒店房间里，她被他压在床上，一言不发地承着他的重击。
上一秒还在抵死缠绵，下一秒依然能冷眼旁观他和新娘敬酒。
他们之间愈走愈偏，早已不论对错。
之后的每一年，陈静如都会按时到寺庙烧香，为自己赎罪，也祈祷那个孩子早登极乐。
没人会主动放弃自己的亲生骨肉，她作为母亲自然也不例外。因此痛苦才更明显，逐渐深入骨髓。
许呈潜为她在半山腰专门建立一家私人会所，每年营业一次，仅供她一人歇脚。
他懂她的那份挣扎，不做任何辩解，只默默陪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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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夏季，北城气候远不如洛杉矶干燥，潮湿多雨。
见完住持，陈静如从寺庙出来，徒步下山。
路过半山腰，会所的朱红色木门近在眼前，雕梁画栋，再典型不过的中式四合院风格，完全符合她审美。
他太懂她，自是能够抓住她的所有喜好，对症下药。
许呈潜站在树荫底下等她，身影清孑，带几分无以名状的寂寥。
阳光洒在他肩膀的位置，一如既往的让人觉得温暖。
眼前的场景渐渐和多年前重叠。
不知怎么，陈静如鼻子不断发酸。
无论再如何相互折磨，他永远站在她触手可及的任何地方，从未有过一次退步。
他为她一次又一次破戒。
无声对视数秒，许呈潜朝她走过来。
陈静如忽说：“……我累了。”
许呈潜牵住她的手，“我知道。我一直在。”
“我们结婚吧。”
“好。所有事我来解决。”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纠缠了十余年，如火中取栗，乐此不倦。
她不再年轻，他也是。但他们依然相爱。
从开始到现在，许呈潜只有她，也只爱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