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月默默跟宾利车主说了声抱歉,提速驶向海城名邸的地下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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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绕了几圈,像孤舟在江河里随波游荡。
她就那么喜欢他?
大半夜的跑出来,就为了陪他共度新年。
他不知道除夕夜和家人团聚是什么感觉。
但他知道。
那一定是被爱的感觉。
如果她能把这样浓烈的爱意投注到自己身上——光是想想,林逸的心都止不住地战栗。
海城市区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在这样举国欢庆的时刻,城市依旧静谧得像一个普通的夜晚。
寂静的深夜仿佛催生出无限的孤独。林逸不知怎的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他从记事起,就见过父母各自带着情人来家中过夜,两人像比赛一样,身边的情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他们以为他年纪小不懂,那些亲密的举动从不会回避他。
其实他都明白。父母是协议婚姻,根本没有感情,生下他之后就当完成了任务,两人一直各玩各的。对于他这个婚姻的附属品,两人都选择撒手不管,直接扔给保姆。
后来他们连表面的婚姻都维持不住了,潇洒离婚,真正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那一年,林逸十五岁。
学校的老师发现他性情孤僻,不爱和同学交往,特意找来心理医生陪他聊天。
心理医生说他这是情感缺失症——因为在成长过程中家庭关系长期缺位,导致个体缺乏安全感,具体表现为内心封闭、情感淡漠、逃避亲密关系。
呵。
林逸嗤之以鼻。
他开始对照症状伪装,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
而且他渐渐发现,所谓的安全感,根本不需要别人来施舍。只要把想要的一切牢牢掌握在手中,不仅会有安全感,还会有满足感、成就感。
贺冰拨来电话,打断了林逸的思绪。
附近刚好是一家商场。商场早已打烊,唯有地下停车场的入口亮着灯。
林逸转弯驶入商场地库,就近找了个车位停下,接通电话。
贺冰应该喝了不少酒,大着舌头,上来就骂:“林逸你还是人吗?”
林逸这会儿的心情说不上好,冷声回应:“你有病?喝多了找我发酒疯?”
“你才有病!上次你说要让我妹妹退学,我没答应你,没想到你做事这么绝,直接把她吸毒的事揪了出来,还让学校开除了她的学籍!现在我妹妹没学上了,你满意了?”
“贺霜吸毒?”
“哼!你少跟我装傻!我家给医学院捐了那么多钱,学校开除我妹妹学籍之前,竟然连声招呼都不打,这里面肯定有你的手笔!最开始那个举报吸毒的‘热心群众’,到现在都查无此人,你敢说不是你安排的?后来消息传开,也是你在推波助澜吧?林逸,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么缜密的手段?”
贺冰趁着酒劲儿一口气把话说完,醉意熏熏地指责:“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就为了一个女人!江明月她给你下蛊了吗?你拿这狠劲儿对付我妹妹?”
“你别扯明月,关她什么事。”
“你敢说跟她没关系!”
林逸蓦地想起那晚在游艇上,江明月那句欲言又止的“我怀疑贺霜”,还有她在休息室东翻西找,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她发现贺霜有问题了。
但她没有告诉他。
可能在她眼里,他并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不足以分享秘密。
这个念头令林逸更加烦躁。
贺冰还在喋喋不休:“好哇,你现在敢做不敢认?亏我这么多年一直拿你当朋友,你竟然踩着我妹妹讨别的女人欢心。你付出这么多,江明月她会多看你一眼吗?我看她只爱她那个男朋友啊。你在她眼里,也就比陌生人强点儿吧。林逸,你知不知道我妹妹她一直喜……”
“说够了没有?”林逸打断他。
贺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住,酒意迷濛地“啊”了一声。
林逸直接挂了电话。
在他的身边,副驾驶的座椅上有一份文件。
一份与海城流浪动物救助协会拟定的定向捐赠协议。目前捐赠人那一栏还少一个签名。
那是他为江明月准备的新年礼物。
他眼前又浮现出那辆在路灯下穿梭的银车,仿佛一只沿着既定航向寻觅伴侣的禽鸟,那样心甘情愿地为爱奔赴。
林逸重重捶了一下方向盘。
鸣笛声响彻商场地库,回音久久盘旋。
像野兽脆弱又无助的悲鸣。
第43章 长长久久 “要不要一起睡觉?”……
江明月转着方向盘, 在海城名邸的地库绕了一大圈,没有停自己的车位,而是横着车身, 停在了一个相当僻静的角落。
沈归时不解:“为什么停这儿?”
江明月边解安全带边说:“这里没有摄像头。”
没有摄像头?
所以呢?
沈归时心中的疑惑在下一秒得到了解答——江明月搭着他的肩, 抬腿倾身,迈过了中控台, 随后在并不算宽敞的空间里转了个身,跨坐到了他的腿上。
这个角落光线昏暗。沈归时看见一缕碎发从江明月耳边垂落, 在暗色的光影下晃晃荡荡,像一束拨弄心弦的柔羽。两条手臂从他大衣内侧伸了进去, 亲昵地、暧昧地、不由分说地,环抱着他的腰。
沈归时身体微僵, 担心她跌落,抬手撑住她的后背, 给她借力。
“你不许动!坐坐好!”
江明月很少有这样骄纵的语调,听起来不像是命令, 更接近于一种虚张声势的撒娇。
沈归时听话照做,一动不动,坐得笔直。
他脸上的口罩还没摘, 周身气息一如既往地内敛,深灰色针织毛衣的领口之上, 肤色冷白,喉结轮廓分明。
江明月盯住那枚喉结,颇为利落地亲了上去。
喉结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滚动了一下,带来了滑动的触感。江明月吓了一跳,立刻结束了这个吻。也不知是为了补偿还是为了掩饰尴尬,江明月眼睛一闭, 在沈归时的脖子上一通乱亲,最后露出一个大功告成、如释重负、志得意满的微笑:
“喏,奖励给了啊。我,江明月,言而有信,言出必行,言行合一。 ”
沈归时接了一句:“言过其实。”
江明月:“……”
沈归时继续道:“给是给了,但很敷衍。”
江明月理直气壮:“众所周知,活动的最终解释权归主办方所有。新年第一吻,我觉得一点也不敷衍。”
她反正能自圆其说,心安理得地抽出环抱对方的手臂,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准备下车。
但上身刚抬起来几公分,就被身后那只手掌按了回去。
沈归时抬臂,空闲的右手将车门拉回来换上。他关门的力道并不重,只发出一记很轻的闷响。车门并没有完全关闭,但很快就被车门框内的电磁线圈吸附,自动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