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奉容的脸霎时红了一半，只觉窘迫，忙问道：“殿下怎么在这里？怎么也不叫醒妾身？”
她说完就要叫宫人进来，萧玧却拦住他，又回答道：“我才刚来，见你睡着便不忍叫醒你。”
王奉容低下头去：“殿下难道就坐在床边看着？”
“昨夜你辛苦了，”萧玧道，“晚膳还没传过来，你再歇一会儿也无妨。”
“妾身不辛苦，”王奉容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明良娣才辛苦，殿下可去看过他们母子了？”
萧玧给王奉容掖好被子，笑道：“不曾。”
他留那个野种一条性命已是为了不时之需以及看在明婧柔的面子上，再让他眼巴巴去看，再是不可能。
既然不是他的骨肉，那么从那孩子一出生起，便要叫他知道他和将来其他弟弟妹妹的不同，否则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对他来说倒是不麻烦，可动了手难免要让明婧柔伤心的。
王奉容道：“殿下该先去看看他们才是，妾身一早就看过了，小皇孙长得粉团可爱，殿下见了一定会欣喜的。”
“你就是太善良了。”萧玧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孩子终究只是一个庶子，虽说是我的长子，但都到底是和日后的嫡子不同的，表面上的尊荣自然不会少，可孤心里的这杆秤却要掂量清楚。”
“可……小皇孙还那么小啊！”王奉容不解地看着萧玧。
萧玧温柔体贴，为人正派，她也一直很庆幸自己能嫁给这样一个人，可王奉容也渐渐发现，她越来越看不懂萧玧了，或许也是萧玧从来没打算让旁人看懂过。
萧玧道：“不一样。”
王奉容这才没说什么，其实萧玧的态度于她来说是一桩好事，意味着就算明婧柔生下了庶长子，她和自己以后所生的嫡子的位置也永远不会被动摇，可她昨夜跟着提心吊胆了一夜，亦见到了明婧柔所受的痛苦，却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了。
正要起身让宫人传膳，却听萧玧已抢先一步叫了宫人进来，并且当着王奉容的面吩咐道：“去卉香殿传话，告诉明良娣，孤今夜不会去她那里，让她不用等。”
不知为何，王奉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拉住萧玧道：“殿下不去便是，明良娣眼下累得很，也不会等的。”
萧玧将她抓着自己衣袖那只手的手背覆住，柔声道：“尊卑嫡庶，还是要让她认清楚的。”
王奉容张了张嘴，再没有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看着宫人去传话。
而另一边厢，卉香殿上下一派喜气洋洋，虽然明婧柔还没醒过来，但眼见着有了小皇孙，日后前程定是也一片坦荡，主子得了势，他们做下人的自然也跟着得势，放眼偌大一个东宫，除了太子妃的地位暂时无可动摇，还有谁能比得上明婧柔？
绿歌倒不似底下的人那般喜形于色，只是在里面一心一意地照顾着明婧柔，明婧柔一直都没醒来，大抵是真的伤了神。
正想着明婧柔若是夜里醒来，便要提前给她准备一些好克化的食物，却听外面来了人，说是要传萧玧的话给明婧柔。
明婧柔此时睡的正沉，绿歌实在不忍叫醒她，便道：“良娣还没醒，不如与奴婢说，等良娣醒来，奴婢原原本本传给良娣听也是一样的。”
来人却道：“殿下吩咐了要良娣亲自听。”
绿歌没了办法只想硬生生把明婧柔从梦中叫醒。
明婧柔睡得混混沌沌的，浑身像是坠了石头一样在深不见底的湖中沉浮，眼看着就要浮出水面，有什么东西把她拉住猛然一扯，她只能再度沉入湖底。
好在她还活着。
明婧柔睁开眼睛，看见绿歌一脸忧色地看着她，没等她开口要茶喝，绿歌便小声对她道：“殿下派人过来了，有话要和良娣说。”
明婧柔身上也没有力气，只能点了点头，示意让人进来。
宫人进来后道：“殿下说今夜他在锦华殿，让良娣不必等他。”
明婧柔没有说话，只是等着宫人继续说下去，可等了半晌，宫人却没有动静。
她揉了揉自己依旧处于混沌的脑袋，终于慢慢回过味来。
他怕她生下庶长子之后恃宠而骄，压到王奉容的头上，所以他没有立即来卉香殿看她，并且还要把她叫醒，耳提面命。
什么时候，萧玧对她的猜忌竟然这么深了？
她什么都没有做过，也永远不会去做什么，就算这个孩子是萧玧的，她也不会去肖想那些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为什么在她没有丝毫逾矩的情况下，萧玧如今却几乎时时刻刻都要逼迫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明婧柔身心俱疲，不想再想下去。
若是重来一次，她还会义无反顾地替萧玧去做事吗？抑或是更该向他求一个恩典，出去嫁一个普通人，安稳一生。
罢了，就算是报答萧玧对她的恩情了。
她向着宫人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去向殿下回话罢。”
宫人离开了。
绿歌拿了参汤来给明婧柔喝，还是忍不住埋怨道：“殿下这是怎么了，还是传话的人有问题，怎么也不问问良娣和小殿下的情况……”
明婧柔道：“殿下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他怎么说，底下的人只敢怎么做，太子妃也不是那样的人。”
绿歌叹了一口气，把参汤往明婧柔嘴里喂：“说来……昨夜良娣危急之时，还是太子妃拿出了她娘家给她的人参，这原该是太子妃留了自己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