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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真起来鬼都害怕_苏幼白【完结】(159)

  片刻之后,殷洋积攒些力气坐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打火机,费力地走到了窗边。

  打开窗子,冷风猛地灌进房间,却让殷洋体验到了由衷的清爽和畅快,她颤巍巍地按动打火机,黑布缓慢烧起来,细密的小篆字体由银转红,又熔成沙粒版细微的颗粒,终于和布片一起化为黑灰,她使尽全身力气随手一扬,抛却了前世今生的过往与枷锁。

  燃烧的黑布飘摇渐远,字迹一行行烧尽。

  ……姚氏女,年十一,大婚之夜,白刃弑夫,后焚杀亲祖叔婶四人,事终蹈火自尽,苟逃王法。此女存心极恶,为妇者弑夫,为嗣者弑亲,大逆不道,人神共弃,必令其十世贫苦不得善终,以正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残片带着点点火星越飞越高,越飞越小,飞出了医院的院墙,来到了白雪纷纷的街衢中央,最终跨越三百年的时光,落在了刚刚建成的贞洁牌坊上。

  这座贞节牌坊就建在铺面最多的一条官道上,比紫城门楼还要阔卓气派,四柱三间的架构,整雕楠木的材质,坊顶横栏雕龙刻凤,龙凤盘旋,拱卫着大学士关老亲题的“贞节”两字,题词下又写着一行小字——紫城姚府嫡子姚淳琅妻节妇宋氏,牌坊里外都刷着朱漆,亮的跟戒面一样,凭谁从牌坊下面走过,都要站住赞叹一番它的气派。

  光鲜的牌坊前,正有一支迎亲队伍吹吹打打迎面走来,许多百姓站在道边看着热闹,新郎官骑着匹头顶绢花的高头大马,昂首挺胸游过闹市,八位轿夫扛着顶火红的轿子紧随其后,队伍在吹拉弹唱声中渐行渐近。

  可这喜庆的好时候,路边卖冰食的女摊贩却哀哀叹了一声该死。

  摊边一位背着行囊的赶考书生因之不忿:“大嫂,今天是人家姑娘的好日子,你积点口德。”

  “唉,小相公,你是外地人,哪知道那是个什么姑娘嫁给了什么人啊!”

  轿子里的人,正是这座贞节牌坊主人的女儿。

  姚春仙的父亲姚淳琅是一位茶商,他出身贫寒,却勤奋节俭,白手起家建起了三间茶叶铺,连带着亲弟弟都跟他赚了不少钱,算得上姚氏一族八百年里最有出息的子孙了。可叹*人间好事不长久,去年年中,姚淳琅外出贩茶,被劫匪杀了,只留下一双孤女寡母。

  姚春仙的叔叔与父母商议后,觉得长兄的家产不可无人打理,于是从长嫂宋氏手中取得了账目地契,以一家之名代为经营,而后叔叔又联合当地缙绅,替宋氏向朝廷申领贞节牌坊,但宋氏守节日短,又没有出众的事迹,所以全无下文。

  公婆和叔嫂却笃信宋氏定是要有一座牌坊的,于是时不时就请亲朋好友和本地乡贤来家里商议她的牌坊该建在哪里,该请谁题词、请谁作序、请谁奠基,谋划之时,还必会请她本人入座共商,定要把这座牌坊建得合她心意不可。但每次申领牌坊的消息传回来,都只说她不够资格,姚家大张旗鼓地求了半年牌坊,生生把宋氏闹成了一个笑话,最后宋氏骑虎难下,只得一头栽进井里殉了节,到这里,姚淳琅的土地家资就稳稳落进了弟弟的口袋里。

  而后这座贞洁牌坊终于立了起来,就建在姚淳琅和宋氏的孤女出嫁的这条路上。

  这桩喜事还是大学士关老爷牵线,姚家叔叔做主,才将姚春仙许配给了关老的门生冯侃。

  女贩说道:“那匹大马上坐的便是冯侃,后面这顶轿子里抬的便是姚春仙。”

  书生问:“按你所说,那姚春仙父母双亡不到二年,还在重孝里,怎么就好出嫁呢?”

  “你问得可笑,姚春仙一介孤女,嫁不嫁她自己说了算么?冯侃自幼不学无术,嗜好眠花醉柳,家中侍妾伎子二三十人,这么一块烂料,关大学士却想帮他谋一份仕途,你说办到办不到?”

  书生摇了摇头:“难办。”

  女贩哼笑:“可今日他迎娶了姚氏孤女,岳母就成了朝廷亲封的节妇,冯家登时门楣光耀,可就不一般了,借这层关系,再加上关大学士与诸位缙绅的保荐,还不轻松谋个官职?姚家要钱,冯家要人,于是两家合伙给这对孤女寡母攒了个忠孝节烈的壳子,漂漂亮亮地装下了自己的荣华富贵锦绣前程,真叫个皆大欢喜啊!谁在乎姚春仙是不是戴着孝呢?”

  书生叹气:“唉,她母女虽可怜,但姚淳琅的家产固不能落进外姓人手里。宋氏嫁为人妇,殉节自是本分,只是她公婆叔嫂不该操之过急,反而不美。女大当嫁,那小女子父母双亡,与叔叔同住不是长久之计,顺应人伦,早日婚嫁,乃是正经归宿。最不该呀,就是未脱丧服便换嫁衣,叫那姑娘孝道有亏。”

  女贩听见他的话,竟气笑了:“小相公不愧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果然满腹经纶,这件事里有贪财的、有好色的、有背信的、有弃义的、有徇私的、有欺弱的,你用大道理一番梳理,竟然个个都是应当应份的了,原来罪过全在这个黄毛丫头身上!”

  书生讪讪地叹了一声:“这丫头确实命苦,不过熬过这段苦日子,往后就好了。”

  女贩却摇摇头,俯身拾掇着摊子上的食具:“冯侃那厮可不是好相与的,这姑娘往后苦日子长着呢,熬得过嘛……”

  渐渐缥缈的吹拉弹唱声里,白马的新郎官远了,朱纱的喜轿远了,碎红的炮竹纸经风一吹,全都滚进了道边的阴沟里,只剩下宏伟的贞洁牌坊横在官道当中,独自忍受着岁月的盘摩,此时忽然有零散的雪花从天而降,感受到凉意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了天空。

  六月入夏,本该一日热过一日,谁料转眼间竟然彤云密布,泼落下鹅毛般的大雪,白茫茫天地之间,众人好像看见了一小片燃烧的黑布从高处飞来,轻飘飘落在了贞节牌坊上,可定睛搜寻时,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三天后,安全局驻青城特设处。

  林川坐在办公室里玩着游戏,一局结束,抽空伸了个懒腰,他对面,路潇正用软布擦拭着刀鞘。

  这把刀全长五尺,刃宽一寸,线条流畅若美人顾盼的眼睫,刀柄到刀鞘通体幽黑,不折射一丝光线,其材质似金非金,似木非木,更像是某种怪异的兽骨,重量也远远超过常见金属。

  林川好奇地问:“我一直想问问,你既然修兵器,怎么出门从来不带上你的刀?”

  路潇摇头:“这把刀是秦叙异的遗物,我不过暂管而已,等找到他的家人就还回去了。”

  “为什么?他的法门都传给你了,他的财产肯定更是你的了。”

  林川表示无法理解她的想法,毕竟修行门内,师徒关系远远大过血缘关系,就像孟仙君和宁兮的关系肯定比孟仙君和丹城孟府的关系更亲密,宁兮去孟仙君那儿顺东西天经地义,但孟氏族裔连孟仙君的洞府大门都摸不到,宁兮跟他那生身父母更是见面都认不出来彼此,搞不好还要咬他一口。

  路潇轻笑:“那骗子最会算计了,他的东西是遗产还是债务可说不准!我猜是债,毕竟他把自己的身份抹得那么干净,很像是心虚了。关于他的线索不多,这把刀算一个,我想要是有人能认出这把刀,也许就能知道他的出身。”

  林川朝她扬了扬下巴:“为什么不问问我?说不定我知道呢!”

  “那你说说这把刀叫什么?”路潇挑了他一眼,“你要是能说出它的名字,我就把刀送给你,没有附加条件。”

  林川:“那我就不客气了,其实我不知道。”

  路潇忽然倒持刀鞘,将刀柄递到了林川面前:“叫不出名字也没关系,只要你能拔出这把刀,我也把刀送给你。”

  林川掰了掰手指:“你忘了我是谁吗?一般的兵器封印,我可是能硬破的。”

  路潇不答,只挑衅地扬了下眉。

  林川握住刀柄向外一拔,没能成功,于是加了两次力,可刀簧却仍旧纹丝不动。

  他收敛起笑意:“我可来真的了,弄坏了别怪我。”

  路潇尽管把刀丢给他:“掰断了也送你。”

  林川横持长刀,一手握住刀把,一手握住刀鞘,开始较力,这已不是普通人类能触及的层次,而是倒拔三山五岳的力量,强大的力场使得办公室内的桌椅沙发都开始摇动,电灯频闪,凌阳弋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瞬间黑屏了。

  凌阳弋当即抓起水杯砸向林川的头:“我整理了一天的捐款明细没了!”

  “我看你根本就没有什么明细,真相是你贪了钱,然后把锅甩给我罢了。”林川恶意羞辱了凌阳弋一番,然后把刀扔回给路潇,换了副认真的表情说,“这把刀不是凡物,不要随随便便给人,当心引起灾祸。”

  “这我倒不担心。”路潇将刀横放在膝盖上,继续擦拭,“秦叙异告诉我,这是天下最威仪的刀,无不可杀,但它不为杀戮而生,只有知道这把刀真正力量的人才能把它拔出|来。”

  “虽然我是神仙,但我也要说你师父说话怎么神神叨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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