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这才露出为难的脸色,实在不行的话,他们只能派人拿着金属探测器排查一遍琥珀镇周边所有宜葬的地点了。
此时安全员叫矿长去验收安全设备,三个人也决定就此告别,正当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路潇突然发现挂在衣袖上的小熊不见了!
她凭直觉走近董老爷庙,掀开贡桌下的红布,果然看见小熊正好奇地观察这那堆乐器,它看见路潇,立刻拎着个唢呐跑了出来,蹦蹦跳跳往她身上爬。
路潇夺下它手里的唢呐扔回原地,小熊看了眼唢呐,显出非常不舍的样子,居然又哒哒跑了过去,想要拿回那东西。
路潇指着小熊对林川说:“看看你祖宗这副蠢样儿!”
小熊再次拎着唢呐哒哒地跑回来,抓着路潇的裤腿朝头顶前进。
路潇第二次夺过唢呐扔回桌子底下,她指着唢呐说:“你休想让我带着它一起走!”
小熊听不懂她的话,只是不想离路潇太远,但又想去捡唢呐,它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朝唢呐的方向挪了一小步,可见它真的很喜欢那个能发声的乐器。
路潇想也不想,掉头就走:“那你自己留这儿玩吧!”
她走出不到五米,一团别人看不见的白光就猛扑过来,给她镀上了一层闪亮的光环。
路潇一个趔趄扶住旁边的林川,捂着眼睛嗷嗷叫:“啊啊啊我瞎了!快把熊捡回来!”
米染把小熊递给路潇,路潇掐住小熊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冼云泽!”
小熊活了过来,扭头看向唢呐的方向,依旧对那个能发声的小玩意儿恋恋不舍。
路潇把小熊揣进怀里,抓紧上车离开了矿场。
直到此时,路潇才明白米染说的心意相通是什么意思,不但小熊能够感受到她的喜怒哀乐,她居然也能感觉到这只小熊的悲伤!
该死的!这感觉还非常真实!
对于一只不需要吃喝拉撒的小熊来说,它的世界单纯得只剩下路潇和唢呐,失去唢呐,就相当于失去了熊生梦想,这感觉之于路潇,约等于高考落榜吧!
路潇正被迫沉浸于高考落榜的悲伤中。
她在这忧郁的心情里,不自觉地回忆起了过去二十年的种种不幸。
尤其是大一那年寒假,她才拿到驾照没多久,就被迫往后备箱里塞了一只魃,自驾两天两夜奔赴海边,出于安全考虑,她没敢走高速,结果连人带车差点被颠簸散架,而且这一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半夜时分,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旅馆,可老板听见后备箱里的挣扎声后以为她是绑架犯,举着粪叉威胁说要报警,她只能跟个逃犯一样踩下油门就跑,一口气逃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甸子里,然后一面听着后备箱里的魃砰砰撞击车板,一面放下车窗,就着寒风啃起了又冷又硬的面包,这辈子从没哭过的她渐渐悲从中来……
路潇忽然打了个颤,心想天啊!我为什么要回忆这个?
她拍了拍林川的肩:“停车,我今天必须给它买个唢呐!”
第17章
他们沿途刚路过一处集市,农村早集,卖什么的都有,路潇果然在一个摊位上找到了一支品相不错的唢呐,扫码付款,然后送出了给这位小祖宗人生中的第一份礼物。
从集市回到车里,三个人心态不一。
路潇冷着张脸,头上顶着一只玩偶熊,小熊手里拿着一只簇新的唢呐,还有模有样地做出了吹奏的姿势。
她旁边的米染早已笑得花枝乱颤,灵体和身体都抖出了重影。
林川憋着笑,透过后视镜看向路潇,还拿出手机,用自拍角度录下了路潇和小熊的样子:“来,笑一个,我发回群里让领导们也开心开心!”
“你小心别落在我手里!”
路潇故作凶狠地恐吓了林川一句,小熊也把唢呐戳在了他脑后,而后一声尖利的啸鸣突然贴着他头皮炸开,那一瞬间他感觉脑浆都沸腾了,差点直接原地去世!
这时候车刚好开到了一座石桥上,林川一个哆嗦打歪了方向盘,车载着三人一熊撞向桥侧围栏,他来不及多想,伸手拍在了车玻璃上,整辆车瞬间被巨力压停,差着五厘米没有撞坏桥栏,与此同时,四只轮胎齐声爆掉,车身高度瞬间缩水五公分。
三个人掰开车门,从冒着烟的废品里钻出来。
林川抓过小熊用力捏它的脸:“这玩意儿能吐气吗?怎么还吹响了?”
路潇也被刚才那一声唢呐震得脑仁疼,弯着腰痛苦地揉着太阳穴:“差点忘了,这小祖宗可是个凶灵,干出什么都不稀奇啊!”
林川把小熊和唢呐一起扔还给路潇,拿出手机接通本地接洽人,商量怎么处理这辆报废车辆。
他正打电话时,脚下的桥突然颤了颤,一道裂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车底延伸开去,转瞬贯穿了五米宽的石板,三个人只来得及互视一眼,这道屹立百年的石桥便猛然坍塌,磨盘大的石块因力崩断,激起灰白的粉尘。
米染的七重黑袍腾空而起,一手捞起身体,一手盖向桥对侧,暂时延缓了另外半边桥崩坏的速度,蹲在桥栏上舔毛的两只猫咪趁机呜嗷着跑回了岸边。
林川原地撑开黑伞,飘浮于半空,刚想感慨一句下面这条河的水可真湍急啊,便感觉伞面徒然一沉,他惊讶地哎了一声,然后就被那击中伞面的力量砸进了水里。
路潇双手稳住头顶的小熊,踏着林川的伞高跃而起,翩翩落在断桥边缘,她站稳后转身望向河下,小熊便也举着唢呐指向刚刚从河里爬出来的林川,吹出了一声又高又尖的长音。
“嘟——”
路潇捂住自己的耳朵,隔绝了刺耳的唢呐声,同时笑容灿烂地对林川道歉:“哎呦!这可怎么搞的,一不小心踩着你了!非常对不起啊哈哈哈哈!”
林川挽起湿漉漉的袖子,恶狠狠道:“来来来,我也不小心踩你一下!”
米染乌云罩顶般飘到了林川上方:“你会不会开车?怎么还把人家的桥给弄断了?”
“我根本没用力!真是奇怪,这种双向行车桥怎么可能被几吨重量压断?这不符合建筑标准啊!”林川随手碾碎一块断裂的桥石,之后了然道,“这些桥石以火山玻璃岩为主,本身非常坚固,至少可以撑上五六百年,可惜这几块石板长年被阴火灼烧,本质已经腐朽,脆得像是蛭石一样,就算今天不遇上我们,很快也要坑了别人。”
“哪来的阴火?”米染绕着断桥飘了一圈,讶异地说:“这些桥石上有字!”
石桥历经风雨,桥栏和桥面已经光滑如镜,唯有桥底部分保留着原本的纹路,若非今天被林川弄塌,恐怕这些字迹将永远不为人知,而这几块腐朽的桥石上,均铭刻着董氏某辈某某的生卒年月,也就是说,这几块石头原本是董氏家族逝者的墓碑。
米染和林川回到断桥上,略微等了等,本地接洽人便带着抢险施工队赶到了现场。
接洽人脸上露出不满——这三个家伙身上背着几十条人命,不仅不好好工作,还弄坏了一座年代久远的石桥,回头报损,自己肯定被骂一顿,然而下一秒,他就看见林川跟拿手机一样轻松地拎着一块三十公分厚、两米见方的石板走来他面前。
接洽人表情僵硬,后退半步:“你要干嘛?”
林川放下石板:“修桥用的石材是从哪来的?”
接洽人看到了石板上的碑文,顿了下,随即对林川说了一句稍等。
他打给本地路政,嗯嗯啊啊几句之后,按下了通话免提键。
“——喂?听得见吗?那座桥始建于贤和年啊,大地震的时候震坏了,我们就请本地施工队给修了修,石料是施工队自己找的,你们等着,我马上安排人去查票据,几十年前的老材料了,都没有电子化,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到相关记录。”
接洽人应声:“好,请尽快,我们等你的消息。”
等消息的功夫,林川倚着桥栏脱下了湿漉漉的衬衫,然后低头拨了拨发茬上的水,细微的水珠在晨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彩,他挑起眉梢瞪了一眼路潇,做了一个“混蛋”的口型。
路潇笑容可掬地朝他挥挥手,小熊也愉悦地吹响了唢呐。
接洽人本没注意到小熊,听闻唢呐声,吓得脸上拧出了包子褶:“这熊真是活的?”
“活的!这个小祖宗太厉害了,它动动眼皮你们这些人全玩儿完!”路潇挤眉弄眼地对他捻了捻手指,“给十块钱让你摸它一下!”
接洽人挪开眼神,不动声色地站远了些。
十几分钟后,路政局传回信息,他们果然在桥梁维修档案中找到了一张卡车运输费用报销单,而且因为车队属于一家老牌运输公司,记录齐全,甚至保存有数十年前的出车记录,所以可以直接确定那批石料是从琥珀镇东南方的鸳鸯谷运出来的。
路潇感觉后面应该没有什么补给点了,赶快买了份早餐,然后就被拉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