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谷以前只是一片荒草,后被本地商人买下,建成了一个花卉种植基地,那里信号不畅,接洽人便在车上联系附近警局,以发现野生虎群为借口,要他们即刻组织基地员工撤离。
路潇听到他不假思索般地说出了“野生虎群”几个字,暗中佩服他胡说八道的能力,这点确实值得她学习。
可是他们的车都快进山谷了,还是没接到当地警局清场完毕的通知,接洽人三番五次打不通出警人员的电话,终于察觉到情况可能不太妙。
米染发话:“别打了,肯定出事了,直接进山吧!”
小雨沥沥,云层低矮,一座笔架似的峰峦上插入云霭、下接入雾海,山腰间氤氲着浓重的雾气,一片深白浅白深绿浅绿间,灰色的盘山公路时隐时现,曲曲折折的山路恰似少女与情郎的心意一样,柔肠百转,不可捉摸。
路潇放下车窗,饱含水汽与植物气息的山风拂面吹来,自有一种清新的凉意。
她忽然听见开车的接洽人说:“前面有人闪灯!一定是花卉基地撤出来的人!”
接洽人高兴地提快了车速,继续前行十几分钟,却仍然无法与咫尺之遥的车辆汇合,浓雾像是钻不出的迷障,将他们困在了缺乏参照物的山路上。
米染叫停了接洽人:“靠边停车吧,这座山你们进不去。”
其实他们的车和对面车队之间,只隔着最后一公里的距离,但强大的怨灵扭曲了空间,才导致车队一直原地不前,也就是所谓的鬼打墙,如果无人点破,这两队车能以80迈的速度头对头开一年还碰不到面。
对面这辆花卉基地的大巴已经在路上跑了两个小时,眼看着油量表一格格消耗,却怎么也开不出迷雾,全车人慌得直哭,都抱在一起开始录遗言了。
便在这悚然无助的紧要关头,安静的山谷里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唢呐声,而后迷雾之中,逐渐走出了三个瘦长的人影。
大家见状赶忙抓紧了录遗言的速度。
不久人影现出真容,当然是路潇他们。
路潇顶着吹唢呐的小熊走上前,哐哐凿响大巴车窗,一车乘客看见这诡异的人和玩偶,立刻配合着唢呐声拔了个震碎天灵盖的高音,小熊听见有人给自己和声,吹得更加欢脱了。
路潇揪下小熊背到身后,打开工作证拍到车窗上:“开门开门!”
两名警察壮着胆子走过来,确认证件后,把车窗打开了一条缝隙:“你是人是鬼?”
“我当然是人啦!”
“那、那只熊怎么……”
“这个啊?这是电动的。”路潇拿出小熊快速晃了一眼,又快速背到身后,接着端起脸说,“你们听我说,山谷里遭遇了一种特殊的气象现象,这个……因为地下岩层异常活动嘛,导致近地面气温迅速升高,而上方云层隔绝日照,温度低于地表,还有那个什么……空气中水汽含量比重过大,光的折射率会发生偏转,然后就是……嗯……什么射入角啊全反射啊漫反射啊,反正说了你们也不懂,总之这事儿就很科学,你们安心等一会啊!大概再有半个小时这个鬼打,不是,这个特殊的气象现象就结束了。”
这事儿一点也不科学!!!
警察:“你刚才是不是想说鬼打墙来着?”
路潇一本正经地摇头:“我没有啊!你肯定听错了。”
就算路潇三个人看起来非常可疑,可目前大巴车除了原地等待,也确实想不出别的办法离开,司机按照路潇所说给远处的车队打了两下双闪,对面果然也给出了双闪回应。
路潇对大巴车上的人摆摆手:“你们看,救援人员就在那儿,耐心等着吧,我们先走了。”
警察诧异地看着他们走向愈见浓重的雾里,追问:“你们去哪儿?”
路潇笑笑:“我们去考察一下这个特殊的气象现象。”
第18章
越向谷底,雾气越浓,空气由清凉变得森冷,连蜻蜓的翅膀也被露水沾湿,纷纷落在草叶上飞不起来了。
三个人进入花卉基地的围墙,眼前突然呈现出一片绚烂的花海,红色的玫瑰与金色的郁金香交织成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
只是太安静了。
整个山谷如同被按下静音键,一声虫鸣也听不到。
米染看向路潇:“地方太大,看不出墓穴的位置,你以前怎么办的?”
路潇目光坚定,握拳一挥:“原地搭个帐篷,蹲死它!”
“你歇着吧!”米染无奈地摇摇头,向旁边抱了一下林川,然后灵体脱身沉入了地下。
几分钟之后,花田内的一些玫瑰和郁金香突然疯长,原本含苞待放的花朵摇曳着拔高,绽放开重重花瓣,颜色浓得刺目、亮得发光,这些异变的花枝蜿蜒连作一线,最终在山谷深处环绕出一片旋涡。
林川抱着米染的身体,叫上路潇,前往花草指引的方向。
草木繁盛的漩涡中心,出现了一道新的裂隙,两个人纵身跃下,刚好跳进一条墓道,米染果然在这儿等着他们。
米染从林川手里接过自己的身体,慢吞吞钻进去,还原地跳了跳,仿佛要把灵体墩瓷实些。
“周边有十几个墓,我已经全部走了一遍,不少墓下都有阴火的痕迹,但只有这座墓葬左侧室怨气散溢,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主墓室的门上,果然描绘着那副乘龙登仙图,墓室前也的确摆着四口长明烛缸,左侧室外堵着一面宽厚的石板,石板后抵着石柱,严严实实地封死了里面的空间。
他们来到左侧室前时,室内忽然传出一阵诡异的蠕爬和刮擦声。
林川随意踢倒封门的石柱,把手搭在石板上,说了一声:“我要开奖了!”
厚重的石板徐徐开启一条缝隙,只见一个扭曲的人形匍匐着挤在门后,它从天花板上倒立下来,四肢像壁虎似得撑起石门与墙,长发倒悬,面容枯槁,眼睛正紧贴着门缝向外看,刚好和林川脸对脸。林川立刻松开手,没让里面那东西爬出来。
路潇掏出手机给它来了张近照:“这不像魃。”
米染为她解释:“比魃高级一点,怨生尸。死人埋在福地会变成魃,活人埋在福地就会变成这个小可爱。怨生尸介于魃和怨灵之间,是怨恨和死亡的傀儡,很凶的。”
路潇靠近观察怨生尸时,头顶的小熊感应到了她对那具尸体的兴趣,居然顺着狭窄的缝隙跳进了墓室里,和怨生尸来了个零距离接触。
路潇嫌弃地撇嘴:“哎呀呀呀!小祖宗你可真不嫌脏!等会儿别想再爬我的头!”
怨生尸看见小熊进入墓室,身体便猛地弹起,手足关节全部反扭,背到身后抓住了屋顶,它脸部朝下,长长的头发从两米高的棚顶垂到地上,身体像蜈蚣一样迅速追随着下方的小熊移动。当它挪到小熊上方时,身体突然溶解成为油漆般黏腻的液体,丝丝缕缕如雨滴落,逐渐把地上小熊包裹起来,然后液体又再次凝聚成了怨生尸的模样。
也许这只小熊不太合它的胃口,片刻后,怨生尸蠕动喉咙,吐出了一团不成形的棉花,而且一时半会儿还吐不干净,特别像被金针菇卡住牙齿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别提多难受了。
与此同时,路潇再次被白光包裹起来。
她镇定地从衣袋里拿出机票,叠成纸鹤:“冼云泽,你不是凶灵吗?你去凶它啊!”
纸鹤扇动翅膀降落在她头顶,如果它听得懂这句话,一定会说自己十分可爱,一点也不凶。
路潇隔着门缝对怨生尸吹了声口哨,尸体顿时上足马达疯狂窜动起来。
路潇问:“它这么厉害怎么会出不来?”
米染解释:“怨生尸也算尸体,尸变的妖异之物,一般都受制于杀死它们的东西,所以你可以用绞死尸体的绳子捆绑住它,也可以用刺死尸体的匕首钉住它,而这具怨生尸被石室憋死,当然就没办法主动离开这里了。”
林川摸了下石室外墙,怨生尸立刻被重力压制在地上,浑身骨骼咯咯作响。
他用另一只手彻底推开石板,密室完全显露于人前。
室内一如路潇梦里所见,只不过眼前的石室破旧得多,梳妆台和木床都已腐朽,地面与墙壁斑驳脱色,还布满了恐怖的抓挠痕迹,仔细分辨,能看见墙面上投射着许多人影,它们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还会追逐着路潇几个人移动,应该就是受害者们被困住的灵魂了。
梳妆台下方接近地面的位置,依稀可见一行血字——韩春玲咒董大海全家不得好死!死!死!死!
这行字迹是用指甲在木头上抠出来的,笔画残缺扭曲,末尾几字甚至不成形状,可见怨生尸写下这行字时已命不久矣,字中寄存着它生前最深切地恨意。
路潇看向被死死压制住的怨生尸:“韩春玲?”
怨生尸对这个名字无动于衷,只管撕扯着那股无形的压制力。
米染叹息着说:“它只比魃多了一重仇恨而已,没脑子的,让它解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