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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真起来鬼都害怕_苏幼白【完结】(218)

  另一边,裴徽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路斩首无数,杀到手臂震颤,但要命的哨箭却一直如影随形,令他片刻不得解脱,当他再一次挥动长槊指向来人时,那血淋淋的人却喊着他的名字抱住了他的腿,裴徽略一回神,认出面前的人是于番,便踢了踢腿想赶于番走,毕竟他已沦为众矢之的,跟在他身边只会死得更快。

  于番一直留在城中帮着做箭,城破的消息传来后,大家都跑了,只有他找了个角落躲着,看见裴徽才敢跑出来,但他没料到裴徽会把他推开,一时呆住,不料下一秒便有长刀劈头砸来,毫无还手之力的他哪里躲得开?幸亏裴徽及时用马槊拨开了他,然后扎死了后面的敌人。

  裴徽见于番确实是个有本事的,能凭本事死在自己前头,只得吼道:“捡一把刀!上马!”

  于番抢走敌人手里的刀,接着被裴徽拎上了马。

  两个人一路杀向城门方向,但当他们路过一座磨坊的时候,听闻哨音提前埋伏在这里的燚军突然冲出,向空中扬了几麻袋石灰,顺风正中裴徽的面门,那石灰里不知掺了什么毒药,落在皮肤上都火辣辣的疼,更别提落在人的眼睛里了,裴徽两眼剧痛从马上跌下,登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好在城门处还有一些守军正在顽强抵抗,见状忙上前助阵。于番坐在裴徽背后,倒是没有受此殃害,他赶快把裴徽拖到了一处坍塌的墙根下,快速抓了几把雪擦洗裴徽红肿溃烂的脸和眼睛。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眼前的局势已经无可转圜,而方晋的四十万大军里其实还有十万在城外列阵,尚未加入战斗。

  第170章

  雒棠山深处,极目不分云雪,只见一小堆青褐色的屋舍挤进狭仄的山肩里,互相依偎着取暖。

  风律被大雪留在雒棠镇上已经三个多月了,寄居人家的大姐是个热心肠,担心她一个姑娘走不出大雪封山,非要请她多住几天,好等镇上商号向外送货的时候打通山路,也把她捎出去。

  “我早上从鸡窝里捡了个蛋,加上腌菜打了碗汤,咱们娘仨儿且对付一顿。”大姐端着热腾腾的粗瓷走进房厅,小心地放在桌上,接着对坐在门槛上逗猫的风律说,“这几日雪实在大,冻得鸡都不怎么下蛋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院子里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呼喊声,遂见一个穿着花袄的少女欢喜地跑进门来,手里还拎着一只血淋淋的獾子:“娘!我今天遇见怪事了!我刚才在林子里砍柴,竟看见一只站着走路的狐狸,嘴里还叼着只比它都大的獾子,难为它是怎么咬死的?我拿柴刀吓跑了狐狸,把獾子捡回来了,这么大一只,可够咱们吃一顿了!”

  大姐闻言失色,慌得直拍胸口:“冤家!我活了这么大都没见过能咬死獾子的狐狸,那必是一只成了精的邪祟,你看见它不赶快躲着,怎么还上赶着招惹它啊?”

  “你又神神叨叨的,反正这獾子你要不要?”少女不耐烦地把獾子往前一伸,冻结的冰渣掉在破落的砖地上,悄悄融化成血水,风律脚边的小猫嗅到腥味,一蹦一蹦地过来扑打血水,却被风律拎着脖子抱了回去。

  大姐嘴上还嘀嘀咕咕着狐口夺食不吉利,手上却已经找了只木盆盛住獾子,端去灶台上剔骨剥皮了。这不是个太平年代,家家户户都过着紧衣缩食的日子,能吃上一顿肉是件不可多得的美事,她心里虽怕,可也是高兴的。

  山里的农户都有打理野物的手艺,大姐洗剥獾子的手法极利落,三两刀撕下整张獾子皮,绷在绣框上挂起来晾着,来日好卖给收皮毛的走贩,再剖开肚子掏出五脏,把肠油和肥肉收在一个带柄的粗陶罐里,剩下的肉和骨头都斩做大块,和下水一起丢进木盆,用力揉搓几把挤出血水,着力冲洗几遍,否则没放过血的野味必定腥臭难以入口。

  这活儿实在繁琐,那边少女和风律吃完了野菜粥,大姐还在灶台上忙活着。

  少女洗涮好两人的碗筷,重新穿上棉袄,站在门口问风律:“我去劈柴,你要不要一起来?”

  “你要干自己去干,别使唤人家!”大姐赶忙在衣服上擦擦手,跑来拦住风律,“那活儿太脏,你好好在屋子里歇着,屋子里暖和。”

  “不碍事,屋里火气燥,我正好出去透透气。”风律去厢房拿了斗篷披上,返回来捞起小猫揣进怀中,跟着少女一道出门了。

  大姐只得掀开门帘对两人的背影喊:“珍珠,你看着点风姑娘,千万别让她累着!”

  不怪大姐这般殷切,此番出门前,裴徽帮风律把酒葫芦换了盘缠,又因为她不要金银,所以就随宜换成了绢帛和珍珠,裴徽告诫过她如需打尖住店该给多少,可是风律哪记得住贾贸轻重,被大姐捡回家后,当即从马背上搬下五匹缣帛充做饭资,这些布料按市价能换二十石的黍米,足够她自己吃上一年了。大姐的丈夫离家数年渺无音讯,只剩下孤女寡母俩守着三间茅屋,平素食不糊口,更别说攒下什么钱,如今竟能凭空发一笔大财,当然恨不得把风律供起来。

  少女说是带着风律劈柴,却不相信她真干得动院子里杂活儿,仅是安排她抱着猫在树墩上坐着,陪自己聊天罢了。少女本家叔伯都不是好相与的人,所以她和同辈堂亲并不相熟,邻里也嫌弃这对母女贫苦,唯恐避之不及,因此她一直以来没什么朋友,现在遇上风律这个只比她大几岁的姐姐,便很想与之亲近。

  “那狐狸皮滑毛顺的,这么大一只,抱着獾子走路的样儿跟我们村儿许老头喝多了似得。”少女抓过小猫抱在怀里,左摇右摆,模仿起狐狸的样子来回踱步,“姐姐你快看我学得像不像?”

  小猫被少女摇得喵喵叫,努力从她臂弯里挣脱出来,跳回地面,跳上风律的膝盖,钻回了暖融融的斗篷里。

  风律轻轻揉着小猫的脑袋,随口问:“你娘说要带你回绥州娘家了?”

  “是,我爹迟迟不回来,家里田地早被叔伯们占去了,我们娘儿俩只能靠给人家移栽海棠勉强过活,如今世道大乱,再没人买那些富贵玩物,我们继续留在村里只能饿死。”

  少女重新拾起斧子,把木段竖在地上,高举两手着力一劈,木段应声而裂,接着被踢进了旁边的柴堆。

  风律问:“几时走?”

  少女且干且答:“我们早打算走的,因为外面打起来才耽搁住了。现在看这战祸一时半会儿平静不了,再等下去也没用,正巧姐姐来后我们手上宽裕了,应该年前就准备离开了。”

  “也好。”风律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大名叫珍珠?”

  “嗯,我娘结婚的时候,从娘家带来过一对祖传的珍珠耳环,她总跟我说那珍珠比眼珠还大,亮过油灯,是她见过最值钱的宝贝,所以也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可惜后面为了置地,她只得把那珍珠耳环送去当铺换钱了。”

  风律笑了笑:“原来如此,珍珠么,我手里倒有一些,走的时候留你几个。”

  “我可不要!姐姐你都给了我们好多钱了!”

  风律摇摇头:“我用不上。”

  少女把一堆木柴码好成垛,时辰已经过了晌午,她两颊冻得通红,赶快挽着风律跑回了屋子。

  大姐掐着时间把泡净血水的獾子肉和下水都下了锅,焯好捞出来,然后起锅换水,再把獾子肉和心肝加上干葱和豉汁一起熬煮,不多时,炖锅里便汤汁沸腾,热气顶得锅盖咯咯颤动,她盖上锅盖,又拿起那只装油脂的粗陶罐,添进一瓢水,再将罐子伸进火膛口,少顷沸水煮软肥肉,水汽蒸发殆尽,肥肉便滋滋吐出油脂,黄澄澄金灿灿,看上去比猪油还要肥腻。

  炖肉和熬油都是费时的活计,没半时辰不用掀锅盖,大姐嘱咐少女看好锅灶,然后便拎起水桶去山涧里挑水了。

  她打水回来时间已到黄昏,房厅里肉香四溢,少女盛出饭菜,还不忘把焯过水的獾子下水倒进猫食盆里,三人一猫各自落座就食,被那狐狸请了一顿美餐。

  农家节俭,爱惜灯油,三人饭毕早早睡下。

  风律和少女同住一个屋子,两人的寝榻紧贴着墙,墙上有一个开向后街的小窗,窗户上糊了好几层白纸,原本窗外还糊了一张挡风的小棉被,但昨天不知被那个缺德鬼偷了去,还把窗纸捅出好几个洞,大姐大骂一通也没有用,只能回家调了浆糊先把漏洞封上。

  两人睡到月行中天,窗外忽然发出咚咚两声,少女被声音惊醒,杵着胳膊抬头看向白纸糊住的窗格,只见外面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的脸紧贴着窗纸,双手拢着眼睛遮住月光,正努力向屋子里张望。

  少女想起昨夜偷棉被的混账,立刻大喝一声:“外面是谁?”

  窗外的人被喊声吓了一跳,往后站了站,而后一个老汉的声音问道:“珍珠啊,没睡呢?”

  少女听出这声音是住在街尾的高大爷。

  高大爷年轻时是镇上马帮的老大,后来被山匪打伤了腰,便退了下来,正是他帮少女的父亲找到个马帮的活儿,才叫家里过上了几年好日子,可惜那年走商时,父亲一队人马迷失在山里,再也没有回来,许是对少女家心存愧疚,高大爷这些年经常帮少女家调和邻里关系,不然这对孤儿寡母早被欺负死了,连这次拜托商号送风律出镇子,其实也是托了高大爷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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