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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真起来鬼都害怕_苏幼白【完结】(97)

  孟无渡在燈城一住就是人间百年,却始终一无所获,直到有一天,他等来了一个叫秦叙异的奇人。

  宁兮和米染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听到秦叙异的名字,两人默契地互视一眼。

  此时几人杯中的茶已经凉透,孟维参忙着低头添茶,没有留意到他们细微的表情变化,他依次拾起杯盏,扶着衣袖将剩茶倒到茶盘上,复又逐杯添上新茶。

  此时一阵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抵至门前,孟维参听见这步态,对宁兮两人说了句“稍等”,立刻搁下茶壶跑去相迎。

  他拉开门,双手扶住眼前人:“三奶奶,您怎么下来了?”

  老太太和声说:“我刚才在楼上小睡,无端闻到香气,料想一定有贵客到访,按礼该来问候一声的。”

  孟维参恭敬禀告:“是昊阳帝君宫的小帝君来了。”

  老太太吓了一跳,脚步都不禁变快了:“我的乖孙,你到底闯了多大的祸啊?竟然劳烦祖宗下界来教训你了?”

  随后这位老态龙钟的妇人绕过屏风,走来宁兮近前,她不拘自己的年岁,先对宁兮和米染抱拳施礼。

  “想必是近来家中孩子们太闹腾,打扰了神仙清净,得罪得罪。”

  宁兮手指一指,桌前便有一把椅子自动拉开,他抬手让道:“自家人说话无须拘礼,请坐,刚刚听维参讲的故事实在有趣,让他继续讲下去吧,孟无渡来到燈城八十年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三奶奶在孟维参的搀扶下落座,缓缓道:“原来仙君是为了这件事来的,维参并没有亲历过当年那些事,只是平日陪我这个老太太絮叨,听说了一些零零碎碎,你们想要知道详细,还是听我来说吧!”

  于是这位年迈的女人说起了后面的故事。

  丹城孟府富可敌国,族裔绝无生计上的苦恼,但为了方便打听箜篌的消息,孟无渡还决定买下这间铺面,开起了一家乐器行。

  他开出丰厚的价码寻求有关箜篌有线索,结果引来了不少投机者,他们拿着改造过的古琴、古筝,甚至竖琴和手风琴来撞运气,如果是一般商人或许会吃亏,但孟无渡不是一般商人,他有的是手段甄别骗子,多年过去,他的努力虽然不算徒劳无功,但得到的真正有用的线索,其实就只有一片门板大的、画着箜篌的壁画残片,而且残片侵蚀严重,除了辨认出箜篌本是弦乐器之外,就再看不清别的信息了。

  如此百年间岁月如梭,一转眼孟无渡已经150岁了,不过像他这样有家传的修行者,活上一百七八也很正常,他的身体状态远比知命之年的普通人还要强健,只不过为了隐藏身份,一生里被迫换了三四次名字,换个七八个身份而已。

  而燈城这座城市,却在向与他相反的方向生长,他眼看着城市里的楼越来越高,路越来越宽,过去气派的茶楼酒楼一家接一家地关门,霓虹闪亮的商场写字楼却一栋接一栋地矗立起来,然后马路上哒哒的马车变成了冒烟的汽车,泥水马路也变成了水泥公路,后来单车道变成了双车道,双车道又变成了六车道,奔流不息的行人和车辆似新鲜的血液,一刻不停地为燈城输送着活力,这座城市好像变得比他还要年轻了。

  年迈的孟无渡在这座年轻的城市里,迎来了又一年的正月初六。

  这一天仍是喜庆的年节,过午还下起了雨,别的铺子都早早关门回家过节了,但孟无渡夫妻就住在店里,店即是家,他们在家门外留了盏守夜的红灯笼,绵密的雨丝敲打着灯罩,光影随之摇摇晃晃,似一张抱月安睡的摇篮,漆黑的夜里,这盏灯也成了整条街上唯一的光明。

  雨夜轻寒,夫妻两人在铺内架起一只小火炉,一面聊着春来要在后院里种什么花,一面烤年糕和栗子吃,孟无渡正给栗子开口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敲响了大门,他想不到谁会挑这个时间前来拜访,有点惊讶地放下了小刀。

  打开门来,台阶上正站着一位瘦高的中年男子,这人看年纪该有五十上下了,可依然目有精光,神采奕奕,时值三九严冬,落雨的天气,他身上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衫,而他的风衣则裹在怀中的两岁幼儿身上,小孩被风衣包得严严实实,一丝雨点也没沾到,此时已经安逸地睡着了。

  男人不愿吵醒怀中的孩子,因此敲门的声音轻,说话的声音也轻,他客气地对孟无渡说:“打扰老板了,我是外地来的游客,出行匆忙,没做准备,下车后才发现本地酒店要么关门、要么客满,实在去无可去了,今晚整条街只有您家亮着灯,我过来撞撞运气,您要是方便的话,请让我留宿一天,我可以付您房费。”

  “来者是客,你找到我家里就是缘分,快进来吧!”孟无渡忙开门把男子让了进来,钱不钱的他根本无所谓,但他可看不得这么小的孩子在雨里冻着。

  孟无渡为男子安排了空房,又殷勤地烧好热水、点上火盆,让爷俩儿好好暖和暖和,待男子擦干头发换下衣服后,女主人还为他们端来了热好的食物,如此周到的款待令男子受宠若惊,所以哄睡了孩子之后,他立刻找到二楼书房对孟无渡告谢。

  男子自称姓秦,名叙异,来自蓝城。

  他观孟无渡气运不俗,必定是有修行的人,所以就不扯什么慌了,其实他也略通一些修行的法门,这次游历到燈城,是因为听说这里有种雕琢玉器的方法,叫做“烙玉”,据说是用不同的金属配合不同的温度在玉器上研磨出花纹,待冷却之后,玉石表面就会留下等同于天然色泽的七彩纹章,十分不可思议,所以他专门来长长见识。

  孟无渡虽然久住燈城,但一直醉心箜篌,竟然从未听说过这门奇妙的玉雕技法,如今听秦叙异说得有趣,便忍不住多打听了几句,两人交谈甚欢。

  第71章

  夜深人静,与秦叙异同来的两岁幼儿突然醒了过来,左右看不见人,便自己爬下床,循着走廊里的灯光跑进了书房,哒哒跑到秦叙异身边,扬起一张执拗的小脸,张开手臂要抱抱。

  秦叙异无奈地说了声抱歉,然后单手把小孩抱到了腿上,小孩毫无怯意地看看孟无渡,又看看房间,一点没有对陌生环境的恐惧,立刻自在地在秦叙异怀里打起了滚,两只小脚踢踢打打,可是鞋底上连一粒灰都没有,想必是平素里娇生惯养,都不用自己走路。

  秦叙异抬头环顾书房,发现墙上钉着许多乐器的图像,就问孟无渡在研究什么,孟无渡无奈地叹了口气,避开山村那场意外不谈,只将自己百年来钻研箜篌却毫无所获的苦闷一吐而出。

  “古来诗词里常见的箜篌,难道竟然连一台实物都没有留下吗?”

  秦叙异举起小孩骑到自己的脖子上,起身了走向贴满箜篌文档的墙面,开始浏览墙上的资料,孩子每每伸手欲扯掉墙上的纸时,他便适时后退一步,当小孩摸空放下手后,他却又再次向前,引诱得孩子反复举手、反复落空,时间也总掐得恰到好处,不早一秒,也不晚一秒,偏挑小孩指尖碰触到纸张那一瞬,叫人屡战屡败,越挫越勇。

  他最后停步于那幅壁画残片前,观察良久,然后再次在小孩摸到壁画的瞬间后退了一步,小孩第无数次扑空,终于恼羞成怒,于是张开血盆小口啃咬秦叙异的头顶,可惜这种报复不仅毫无成效,还白白吃了满嘴的发茬,小孩察觉头发的口感十分糟糕后,便嗷呜嗷呜地呸出嘴里的发丝,最后定格于一副委屈的表情不肯再动了。

  秦叙异毫不在意自己杂乱的发型,转头对孟无渡说:“我以前跟人学过复原古画颜色的方法,要是有合适的道具,我或许能帮你修复它。”

  孟无渡心中一惊,忙请他细谈,听秦叙异一五一十介绍完修复工艺后,认为的确可行,便请求他替自己修复壁画。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秦叙异都在二楼的书房里修复壁画,这件技术活儿孟无渡夫妻帮不上忙,两个人便主动帮他照看着小孩,但这位小主子的脾气着实古怪,好像是一只幼小的猴,须得24小时被人抱着背着才肯安静,仿佛两足亲自一沾地,就会跟人参果似的自行化了。

  孟无渡夫妻只带了几天幼猴,就忍不住心生感慨——幸亏两个人没有孩子,万一真生出了这种冤家,少说也要折去一半寿数。可再看秦叙异,他带孩子的时候不仅不烦,还乐在其中,随叫随到,有问必答,纵使被缠得什么都做不成,也连一个稍显严厉的眼神都没瞪过。

  “这可能就是血缘的力量吧!”孟无渡揣测道。

  过了正月十五,新年将近尾声,街上的店铺陆续开门营业,秦叙异也完成了他的承诺。

  他将修复完成的壁画交给孟无渡,如今这副壁画已经艳丽如新,能看清这把箜篌的完整样式了。

  “抱歉,复原之后,我才看清这副壁画中箜篌与仕女的颜色差异很大,箜篌凤首的样式是近百年才有的,可仕女却穿着千年前的衣装,很可能是在一张旧的仕女图上新画出一只箜篌,再用药水做了旧,所以石板是古物,仕女图也是古物,但上面的箜篌却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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