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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莺小记_岑清宴【完结】(38)

  忽然身后一声惊喜的“妹妹”,叶莺许久不曾听见这个声音,还不知是在唤谁,扭头,恰对上贾玉堂那张人嫌狗憎的黑紫面膛。

  “……”

  叶莺一下就想起来了,这张脸,在太夫人院里见过的。

  那时她压根不认得他,却硬往她手里塞了一罐红艳艳的胭脂,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搜罗来的,她没敢用。

  后来被玉露讨去了,结果当天晚上脸颊就冒了好大一颗火疖子,又疼,又难看,冷敷了三天才好。气得玉露在房中破口大骂这个贾玉堂抠搜鬼,难怪讨不到媳妇。

  叶莺蹙起眉。她还记得从重云嘴里听到这人很不好的八卦。

  那天阿夏到底存了心眼子,没与贾玉堂全说实话,他连续来了几日,终于在这湖边守到了人。

  只见面前的叶莺一袭秋香长裙,玉色衫子,头发梳成双鬟髻,别了与裙子同色的绢花在鬓间。

  比在太夫人院里见到时,下巴更尖了,身量更高了,完全脱离了豆蔻模样,成了个窈窕少女。在这晨曦中衣袖飘飘,既精致又素雅,仿佛芙蕖仙子亭亭玉立。

  啧啧,更好看了。

  他自是不知,这是因为在崔沅身边,吃穿用度样样都好,光身上这件衫子的衣料就能顶他一年的月钱不止。

  他不知金银养人,只瞧见对方的花颜月貌,玲珑身段,心里欢喜得不行。

  贾玉堂笑着搭讪:“远远就瞧见妹妹可人,许久不见,妹妹这是在做针线呐?”

  “哟,这是公子用的吧?”

  搓了搓手,眼里一丝精光闪过,“巧了不是,我的荷包也旧了,不知有没这福分让妹妹也给我做一个?”

  叶莺整个人都麻了。

  压着心里的不适,拒绝道:“我没空。”

  对方舔了下唇,“我就要这个就行!”

  叶莺:“?”

  她真的是很用力地在忍,才将那句下意识的“你也配”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梅乃花中君子,凌霜斗雪,风骨俊傲,在她心里只有长公子那样的人品才堪相配,他算——他算个什么东西??

  叶莺板起俏脸,收拾东西转身就走。

  对方犹在身后步步紧跟:“妹妹这是要去哪?今儿中秋,我知道个好地方,接妹妹赏月去?咱们兄妹俩还能喝点儿。”

  眼看她不理睬,竟还伸出手想去拉她的袖子!

  !!

  叶莺吓得,顿时再顾不上气恼,撒丫子往宽阔人多的方向跑了起来。

  谁知对方竟也不怕,跟在她身后追了起来,嘴里还念着她的名字。

  真是晦气!怎么还甩不掉了!

  叶莺步伐越迈越快,耳旁风都呼啸起来。

  这时平日不爱锻炼的弊端就显出来了,虽说她近来有跟着崔沅背后练扎马步、太极等基本功,但身体素质显然还是比不过一个正值青壮之年,还整日干粗活的男子。

  叶莺拿出了体测八百米的架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胸腔快要炸了。

  也不知在这偌大园子里跑了多久,攥着给崔沅的荷包,手心的汗意濡湿了刺绣,她不合时宜地想,只能重新再给公子做一个了。

  崔家这宅子当初建的时候是按照南方园林的样式来设计的,为了美感,路径都是水陆交纵的,并不规则。叶莺甚少出靠近竹苑以外的范围,目之所及,只觉山水湖石长得都一模一样,压根辨不清方向。

  她其实很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跑到前院去了,但身后贾玉堂的声音还越来越近,越来越气急败坏,叫她不敢停留。

  慌不择路下,眼一闭心一横,随意拣了个岔路口撞运气。

  好在隐隐地听见前头有人说话的声音,袅袅娜娜,似是女子在交谈。

  叶莺选择赌一把,闯了出去,顿时十好几个姿态优雅的贵妇人刷刷扭头,朝她看来。

  “你跑、跑,继续跑啊——”贾玉堂也累得不行,跟着停了下来,恼火地骂,“死丫头,与你说几句话,那是爷看得上你,跑什么?”

  孰料一抬头,自家二夫人与几个官眷娘子、族老夫人就站在面前,不说话,皱眉看着他俩。

  叶莺跪在那里,脸色很白。一是吓的,二是累的。

  贾玉堂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贵人,腿下也是一软,哈腰俯首:“二夫人,小的给二夫人问安!”

  倒霉死了!

  叶莺方才慌慌张张闯出来,不曾想撞到了二夫人面前。她期盼着二夫人能为她做主撑腰,可一触及对方紧蹙的眉心,就知道这事怕是不行了。

  今日这事被客人们撞见,回去后难免添为崔家的谈资,被笑话府里规矩松散,小厮与婢女公然纠缠不清。

  叶莺咬了下唇,难堪地跪在那里,接受众人的打量。

  直至贾玉堂也追了出来,一个穿妃色大褙子的夫人才“哟”了声,“一个二个慌忙的,这是唱的哪一出?”

  另一人掩口轻笑:“舒娘啊,这是你们家的婢女?啧啧,生得怪好,难怪被追着跑啊。”

  从她们话语中可以听出来,与崔家,至少是与二夫人的关系并不怎么样的,存了拱火看戏的心思。

  二夫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冷声问:“你是哪房的婢女?如何这般冒失,难道没人教过你规矩?”

  方才那掩唇的夫人又添油道:“那是自然,舒娘你不在上京,太夫人年事已高,你家长嫂又去得早,可不就没人管这些底下的小丫头?啧啧,光天化日的……你难得回来,可得好好地教教她们规矩。”

  二夫人脸色更加难看,沉声责问:“我问你,你方才跑什么?”

  叶莺垂头道:“回二夫人,婢子是竹苑的……今日出门替公子遛鸟,不想碰上此人穷追不舍,骚扰于我,慌不择路才冲撞了几位夫人……”

  她放软了语气,以期能得到同为女子的二夫人怜爱。

  过去她向阮家婶婶她们撒娇的时候,这一招都格外见效,可不知怎的,二夫人丝毫不吃这套。

  她问一旁的贾玉堂:“无缘无故,你追她做甚?”

  贾玉堂已是记恨上了叶莺,左右惩罚难逃,不如拉她下水。于是张口就为自己开脱:“这婢子收了小的东西,却装作不识,小的适才不过想与她说几句话,便一惊一乍地跑了。”

  “夫人明鉴呐!小的怕她冲撞了贵人,这才追赶阻拦,却不想还是扰了二夫人。”

  叶莺只觉荒谬:“我何时收你东西了?”

  贾玉堂振振有词:“三月前,正院里头,你收了我的胭脂!”

  “……”

  叶莺被这人的厚脸皮噎了一下,贾玉堂顺势嚷道,“二夫人,您可得为小的做主!”

  落在二夫人眼里,便是叶莺无可狡辩,遂越发看她不顺。

  其实当她瞧清叶莺的脸时,心里就已经开始偏颇了,认定她不是个老实的。

  因叶莺的眉眼令她想起了一段并不愉快的往事。

  曾经灵芜居有个叫秀秀的丫鬟,在她身边当差,因容貌姣好,被二相公给看上了。二人不知怎地,暗渡陈仓,那秀秀竟一朝有了身孕,甚至连崔相都默许了,她还是那个最后才知道的人,差点没气死。

  二夫人非是气丈夫有了异心,而是气他父子防着她的行为,仿佛她多么善妒,难道她有拦着丈夫不让纳妾吗?

  可笑,分明只有大嫂那般小气的女子才会妒忌妾室。当年怀着二郎时,为了证明自己的大度,她甚至主动为丈夫纳了个良妾,却换来这样的不尊重。

  虽后来这婢女一尸两命,二相公也并未太放在心上,只每逢中元会唏嘘一番,装模作样地上柱香,但二夫人心里一直恨恨。

  直到今日看到了叶莺,通过她相似的眉眼想起来当年的秀秀,下意识便认定她也如秀秀一般惯会勾引男人,心底生厌。

  遂在叶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二夫人就已经信了贾玉堂的话,不悦问:“你既收了人家东西,怎地还装模作样?若不想与他来往,何故要占人便宜?谁家好女儿有你这般教养?”

  叶莺被人这么污蔑,自然是气恼。只有冤枉你的人才晓得你有多冤枉。

  而且二夫人作为主母说这样的话,她心里有些觉得怪怪的。

  “不是的……是他硬塞给我,我来不及拒绝……夫人,我不认得他!”

  二夫人已是不耐听,挥挥手,让贾玉堂走了,又叫仆妇将叶莺带回灵芜居去:“先关在……”哼,待她好好教她规矩本分。

  叶莺自是不肯,但小细胳膊难拧大腿,很是狼狈。

  不意一道含着怒意的男声,在这满是女眷的内院中不合时宜地响起。

  “二婶要带我的人去哪?”

  是谁的声音这样冷肃?

  叶莺抬头看了一眼,满墙凌霄花下,那一身广袖道袍,光只是站在那儿就飘然欲仙的,不是她的长公子,又是哪个?

  原本强忍着满心的惊惶与无助,在见到崔沅隐含怒意的冷脸那刻,不知怎的,再也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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