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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莺小记_岑清宴【完结】(43)

  有八成的可能不成,岂不是叫她即刻失去她的孙儿?

  他怎能说得这般云淡风轻?

  “若成了,我自不必再压抑心意,祖母也可享天伦之乐,实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崔沅看着祖母的表情,又笑了笑,“我已命人给张郎中去了信,让他明日便配药来,想来见效很快。”

  “……”

  疯了!

  太夫人愕然许久。

  明知也是激将,却总有种莫名的感觉,他真能做出这样的事。

  太夫人看了他半晌,才问:“你说这些是要做甚?”

  “我要她的身契。”

  废了好大一番周章,崔沅终于道,“另,还望祖母日后莫再插手我们的事。”

  夜风轻柔,月色明朗,越靠近竹苑,看见书斋里亮着朦胧的灯,连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怀中揣着的纸张似感应到了风的气息,随动作微微作响。

  第三次了,他说过要将身契还她,放她良籍。

  这一次,终于是畅通无碍。

  这一次,她应当会很高兴,崔沅心想。还不知等待得有多焦急,听说要嫁给那人,心里一定很害怕。

  他步子迈得快了一些,风带起袖子,被吹得猎猎。

  “公子回来了。”

  原来她就守在书斋门口,一直在等他回来。一见到他,眉眼顷刻变得柔和,甚至还迎上前了两步。

  到了近前,崔沅的步子反倒恢复了原本的节奏,不教人看出那分急切。

  “公子去太夫人那儿用暮食,想必是没吃饱。我炖了梨汤饮子,能润肺的,现下趁热喝一盅吧?”

  叶莺一面说,一面将瓷盅盖子揭开,金黄澄亮的雪耳梨汤,香得清甜。

  她像平常那样盛出了一碗,又奉到他面前。

  崔沅伸手去接,却没有拿动。

  瓷碗仍稳稳地端在她的手里。

  “怎么?”

  叶莺忍着羞耻:“我……我来服侍公子吧。”

  灯花爆了一下,恰如心跳漏了一拍。

  崔沅怔在了那儿。

  叶莺在心里为自己鼓气。没什么可害羞的,就像先前喂药那样,不是做得很好吗?

  一勺梨汤喂到了唇边,却被崔沅推开了。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凝目盯着她。

  崔沅也是这时才发现,她的容色比平日更为明丽,在书斋煌煌的灯火下,艳若桃李。原来为了今晚,还精心装扮过。

  “知道。”叶莺轻声道,“公子待我恩重,我无以为报……”

  “无以为报,索性以身相报?”他沉声质问,“你可有问过我,需不需要你这样的回报?”

  叶莺没有想到,他竟会这般疾言厉色,更是不知,他为何会这般疾言厉色?

  不是最多面无表情地叫人将她送走么?

  一股臊意顺着后背爬上了脸颊,脸烫得能烧炕。她想,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囧。

  “我……只是想着,与其给贾玉堂那样的人做妻,还不如给您……这样的事,就算公子替我拒了一回,还会有第二、第三回,总、总不能次次麻烦您……原本觉得公子待我终究有些不同,看来还是我心大了。您别生气,气坏了自个才不值,左右那贾玉堂下半身也废了,我去守活寡至少好过受他恶心!”

  叶莺说着说着,就委屈了起来,到后面低下头去用袖子擦泪,也就没有留意到崔沅逐渐幽邃的眼神。

  “谁说过,有一就得有二有三?”他反问,“你未免太看轻了我,叶莺。”

  重云跟苍梧都说过,被崔沅面无表情地喊全名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叶莺却不理他。

  本来就担惊受怕了一下午,顶着羞耻主动说出那些话,还被他用眼神骂了一通,还不能委屈啦?

  崔沅将那张能决定她命运的薄纸拿了出来,推到她面前。

  “带上你的那一份,和这份,去到县衙,就能销籍。”

  叶莺擦泪的动作一凝,拿起来那张纸,见上头白纸黑字,分明清楚地写着,果真是她的籍书。

  不敢相信地看了又看,眼泪越发汹涌了。

  崔沅原本的怒火也被她这波止不住的眼泪给浇透了。

  一手将她拉过,拿帕子给她拭泪,有些无语道:“些许小事罢了,也值得这般?”

  一时不知是在说愿意放弃原则给他做妾,还是说哭成这样。

  叶莺小声辩驳:“我才不是因为贾玉堂哭。”

  四目相对片刻,叶莺又扭过了脸,别扭道:“公子既不打算纳我,为何还搂我腰?莫忘了男女授受不亲,快放开吧。”

  “我是为了宽慰你……”

  “那公子可有问过我需不需要这样的宽慰!”

  崔沅匪夷所思地回忆了下这熟悉的句式,“……所以你是为的我说你那两句哭成这样?”

  这般说着,手仍是没有放开。

  叶莺没作声,又开始掉泪。

  崔沅无奈:“你是水做的吗?”

  “我并非气你。”他道,“我若非语气疾些,只怕你误以为我是那等道貌岸然、欲迎还拒之人,越发走偏了。”

  “但我知你并非真心愿意为妾,不过是两害相较取其轻。我若心安理得地接受,与以权迫人又有什么分别?”

  “总之,这事已经过去了,以后也不会再发生。”

  “更莫再说这样的话。”他摸了摸她的发顶,轻声道,“旁人尚且无妨,自影响不了我。但你的感觉没有错。我适才能做到不应你,下次就很难。”

  “只我不想见你因自保不得已拿自己做筹码,便如我不想见你嫁贾玉堂那样的人。”

  叶莺已经傻住了。

  她知道,这个时候,应说一声“好”。

  抑或是“谢谢公子”。

  就能回到原先。

  可话出口的一瞬,她偏偏说的是:“若我说……并非全为自保呢?”

  第31章

  风好似停了一瞬。

  崔沅也因为她的话止住了呼吸。

  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叶莺侧着脸,垂着睫,轻声却是肯定:“我知道的。”

  分明同刚刚是一样的话,心境却不同。

  屋内十分安静。

  竹叶摇动的婆娑身影打在留白的纱屏上,沙沙拂过心池,漾起一圈涟漪。

  月光从窗照进来,攀上她水色裙摆,叶莺看着逶迤一地的溶溶月色,想,整月之中,其实只有两日能得满月,便如人间春难驻、团圆少。

  她并不久溺于难过,调整了一下心情,便抬起头,欣欣然道:“我不仅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连公子想的,我也知道,公子喜欢我。”

  “以前我会不解自己凭什么,后来才知,风月难自持,便如我也喜欢公子,所以知其不可而为之。”

  她声音清脆,掷地有声。

  崔沅虽早有猜测,但在听得她亲口说出后,仍是眼皮一颤。

  那月下铺天盖地的夜花香气……那些梦中得以窥见却仍装作若无其事的心意。

  终于,需要去面对。

  崔沅语气艰涩,“你须得知道……”

  叶莺打断他:“公子是要跟我说,既不能与我白首偕老,所以不想耽误我吗?”

  “可是……两情相悦这种事,又怎么能叫耽误呢?”

  从前她也常唏嘘故事结局太过潦草,如今却觉得,只要拥有过清风入怀,圆月盈满,那刹那足够美好,后半辈子回忆起来,时光都柔和了。

  人啊,求的不就是这些足以镌刻心头的回忆吗?

  有这些片刻,就值得永久。

  就不会无以度日。

  “你应将选择的权利交给我。”

  “我也知道太夫人的意思,你无需担心,我没打算做妾,你也别想着要什么名分,只我们两人,两心相知,两情相许,好不好?”

  崔沅只看着她。

  十六七岁,正是桃李一样的年纪,也正是知慕少艾的年纪。言说起心悦之时,带着少年人横冲直撞的大胆赤诚,让人内心柔软。

  在叶莺眼里,描绘的其实就是单纯的谈恋爱,不奔着成亲生子去而已。

  这种关系虽然有些超出了崔沅当下的认知范畴,十分不正经。但那双月华下的眸子,就像梦中那样氤氲着绵绵情意,柔情似水。

  不容得他拒绝。

  叶莺见他久不说话,又想使那招,扯着他的袖子,拖长音节:“好不——”

  剩下的字没能说出口,腰上蓦地一紧,叶莺被拽得跌坐在他身上。

  他生得高,体型差使她即便这般坐在腿上,也得仰头才能对视。

  叶莺凭本能圈住了他的脖子。抬眼,撞进了一双清潭似的眸子。

  分明是自己先有的动作,崔沅却屏住了呼吸,喉咙发干。

  她触碰的那片肌肤,不受控制地爬上了鸡皮疙瘩。

  心跳也全然失序,是因为太欢喜了吗?

  四目相对片刻,叶莺顶着一张绯红的芙蓉面,小声谴责他:“怎么这么心急呀……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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