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松一口气,双手合十,冲着二人念了声佛。
寺中和尚见识广博,见到婢女为主家祈福上香也没有觉得奇怪。
过后,一个白眉长髯和尚将崔沅请去了禅房,两柱香后,亲自将他送了出来。
叶莺不知是否错觉,觉得那和尚多看了她好几眼。
崔沅亦是注意到了,问:“可是有何不妥?”
和尚笑了,“老衲只是观这位女施主面相机缘颇深,与佛门有缘。”
叶莺曾看过那种佛法高深的和尚,能够辨认穿越者的灵魂,本领十分了得,难不成这位也?
和尚又笑着念了句佛:“二位施主尽可在禅院内逛逛,若有参悟,亦是善缘。”
时辰还早,并不急着回去,叶莺听说大相国寺的斋饭十分有名,便与崔沅提议听老和尚的话四处逛逛。
崔沅问:“伤不疼了?”
“不疼不疼了,”叶莺仰头越过瘦削分明的下颌,去瞟他的脸色,“公子肯定也想跟我多待一会儿吧?”
佛门清净地,崔沅唇边的笑意只浮现一息,迈开了脚步。
叶莺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佛寺恢宏,肃穆庄严之地,叶莺身处其中,有种涤荡心灵的平静感。
她说起仁邑山半腰上有座城隍庙,附近几个村落的村民祭拜都是去另一座佛寺,是故香火并不旺,庙里其余道士云游去了,只一个老道士带着一个童子守门。
但是叶莺很喜欢那里的斋饭,简单的清水煮面,大抵是山泉水质好,煮面汤特别清甜,那面也不知怎么做的,吃起来带一股子清香。问过那老道士,才知道他每次揉面的水里都会掺些野菜汁子,煮出来才格外香滑。
叶莺学到了,回来试着做了孝敬徐夫子,却不想被几个同窗偷吃了,
“真气死我啦!让他们帮我揽了三日的功课才算完……”
这会子当成笑料说给崔沅听。
二人走到了一片栾树林中。
隔绝了外界,树林幽微,就连大雄宝殿传来的诵经声都悠远空灵了起来,仿佛天外来音。
崔沅起初只是静静地听,往后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其实是不应介意她有自己的朋友的。
人以群居,她有这么一群朋友,是十分幸运的事。
但听她口中漫漫讲述着与另一健朗少年相识于微的嬉笑怒骂,这使他想起那些从前心意未明的夜晚,睡不着或是在梦中,那些溯不回的过去,绕不开的情分,以及,无法涉入的将来。
嫉妒无孔不入。
心头说不出来的淤堵。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崔沅的眼神逐渐幽微。
或许那少年此刻正在等着她回去,成为她的“将来”。
他们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自然不会介意她这些时日短暂的“走神”。
实足良配。
叶莺始料未及,正好好说着话,被他反手一拽,抵在了一棵粗壮的大树背后。
叶莺惊愕地睁大眼,不及开口,便被低头落下的吻堵住了话音。
不同于前次两人都生涩的循序、诱进,在叶莺还懵然时,崔沅便长驱而入,让她被迫承受那些暗夜中翻腾漫溢的灼热占欲。
耳边传来空灵庄严的诵经声。
而他却在佛门清净地亵渎神灵。
光是想想,叶莺便脑中轰然,浑身战栗。
她蓦地闭紧了眼,原本想要推拒的手环抱住他的腰,羞耻但回应。
她的反应倒像是安抚了崔沅,攻势轻缓了下来,偶尔让她偷得片刻喘息,直至放饭的撞钟声响起,才轻含了含她的下唇,松开了她,目光灼灼,“他……也曾这样过吗?”
“……什么?”
栾木上金黄的花簇簌簌摇落,落在二人发间,叶莺望着他皱乱的衣襟,睫毛颤抖。
人做坏事时总会格外地兴奋,她细细喘息,难以平复。
更令她悸动的是,原来清冷端肃的谪仙褪去了经年的克制,也会有情难自抑的冲动霸道。
叶莺轻咬下唇,感受到汗濡湿掌心与他处,心跳怦怦。
“没什么。”
转眸间,崔沅已经恢复了清风明月般的淡然。
适才已是失控,绝无可能再露出那般情态。
“放饭了。不是想尝尝这里的斋饭?走吧。”
第34章
又到一旬诊脉日,张郎中再次来到竹苑,见到这位崔氏长公子,惊觉他的面色红润不少。
一摸脉象,心中大为惊异,却又找不出任何章法医理。思索片刻后,实在忍不住开口打听:“……您近日可是还见过旁的郎中?”
恨不得立即请崔沅为他引见结交一番。
神医啊!
崔沅道:“不曾。”
张峎:“……”
他又仔细地切了切对方的脉,不该啊!
从脉象上来看,的确稳健了一些,就像是腐草为萤。虽十分微弱,但他从医二十余载,这点判断还是不会错的。
正在此时,一个俏丽丫鬟端着茶进来,眼中含笑,道:“张郎中,请用茶。”
接着俏丽丫鬟扭过头,又对崔沅笑道:“先前用木樨窨的那罐子茶还剩不多了,一直没好意思再去摘。这下好了,昨夜那株丹桂淋了雨,打落来不少,我叫扫园的婆子给咱们都包了起来,正烘着呢。公子不是喜欢木樨藕粉糖糕么?明日我便多做一些,剩下的再拿来窨茶。”
张峎的心中一动,转过头去。
秋日的阳光过帘而入,被分成窄而长的一束,干燥的尘絮在这光线中飞舞,馥郁的木樨花茶香气伴着女孩子明媚的笑容都被照得透亮。
张峎分明看见长公子的眉眼柔和了一分。
他一瞬就有了答案。
“郎君人逢喜事,精神饱满,连脉象亦有好转。”张峎转而笑道,“某这便为郎君开一稳固方子,这几日煎水泡浴,某持日来为您施针排毒,兴许有些效用。”
叶莺心中一动,与崔沅对视上。
“多谢张郎中。”
今日便要施针,张峎写下药方后,交由童儿随苍梧去取药煎水,准备沐浴事宜。
叶莺待要离开,却被张峎叫住了:“姑娘且留下,也好给某打打下手。”
那岂不是要进去净房?
她看了一眼崔沅,对方看似云淡风轻的神色中,透着好整以暇。
因她认定他古板,前次摸到他腹间肌理,嘴上跑火车调侃要看,但当他真伸手向衣带时又吓得闭上了眼。
但这次是医嘱,叶莺有些脸红,却又不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好。”
张峎捋着须髯笑了笑。
净房分为内外两间,以一架六扇花鸟折屏作为隔断。
两个童子在内间准备,张峎带她去了外间,教她如何用药熏布巾,以及调配药浴适用的澡豆。
叶莺见屏风基本挡了个严实,只能透出些影影绰绰的动作,看不清具体情况,大大松了口气。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但还没放松多久,张峎问她:“姑娘可学会了?”
叶莺点头:“学会了。”
而后张峎便道:“那便请再随某来。”
接着又将她带到了里间。
叶莺听张峎道:“一会还请姑娘替崔郎君涂抹方才配好的澡豆,并施以按摩,使崔郎君的肌理放松,才能更好地吸收药效。”
“……?”
叶莺:“我、我吗?”
张峎含笑:“对。”
她退后了半步,浑身写满了拒绝。
张峎收了笑,正经道:“某皮糙肉厚,下手没个轻重,童儿力道太小,思来想去,唯有姑娘最为合适。”
“……”
叶莺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认命地应了下来。
崔沅进来后,看见的便是她缩在角落努力低着头当鹌鹑的样子,实在好笑。
他脱了外袍,身上仍穿一件轻软的素绸里衣,叶莺早在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第一时刻便转过了身子。
崔沅起了逗弄她的心情。
“过来。”
净房中热气缭绕,水雾漫腾。
叶莺甚至看不清崔沅的脸,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响起。
慢腾腾地顺着声音挪了过去,因看不清路,直接撞上了一堵很硬的什么,她捂着发酸的鼻子含泪抬头。
崔沅正垂头看她,身上衣衫完整,眼神清明着:“怎么?不愿?”
“那去叫桑叶过来,不为难你了?”
叶莺能吗!
明知是逗她,叶莺气不过,狠狠地瞪过去一眼。
她眼睛瞪圆的样子十分可爱,崔沅笑了。
四周缭绕的都是白茫茫的水汽,仙境似的,他如玉的面庞笼在其中,越发清华贵重。
“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了?”
这清华贵重的公子对她循循善诱,“更衣。”
净房里雾气太足,就连声音都隔了一层纱似的,朦胧空灵,仿佛冥冥之中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