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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莺小记_岑清宴【完结】(64)

  只过了会儿,帘子又被掀起一角。

  一团还冒着热气的荷叶包递了进来。

  叶莺闻见香气,高兴了:“雷公栗!这是哪里来的?”

  凌霄看眼崔沅,笑道:“那边有个骑驴的老叟,专卖这个的,闻着还不错。公子知道殿下喜欢这些小玩意儿,让买回来给殿下尝尝鲜。”

  叶莺塞了一颗进嘴里,“噗嗤”笑了。

  崔沅瞥她一眼:“笑什么?”

  “我只是奇怪从前拒食路边摊贩的长公子,如今竟会主动买。”

  “为什么啊?”

  叶莺歪头看他,学着怪腔调,“好难猜啊——”

  凌霄京墨在身后看好戏。

  人前呢。

  崔沅忍了忍,没将她怎么样,打马行去了前头。

  叶莺捏一颗栗进嘴,甜得眯起眼。

  本朝皇室依山为陵,且喜清净,除帝陵外并不精修陵寝,灵王便葬在距京畿四十里外的骝山南面。

  马车常速驶了半天,终于到了距陵墓最近的村落——河中县名下一个叫做平冈村的小地方。

  从这溪行往北数里,要过一片梅林,便到了灵王陵寝。

  因路况狭窄,马车无法通行,而溪面结了薄冰,二人只得下马步行前往。

  火红的寒梅,伴着两人雪似的白氅,特别特别好看。

  白术放轻脚步,扯了一把愣愣往前跟的凌霄,凌霄“噢噢”反应过来,又拽住了京墨的腰带。

  几人落后十好几步跟着。

  叶莺之所以会想到来祭拜灵王,并不只因为对方是自己素未谋面的兄长,更因为崔沅的缘故。

  那日祭孔宴后,宗室夫人女眷们皆在讨论崔沅风姿,其中赞许欣赏自不必说,更多则是唏嘘这绝境逢生的经历。

  相似境况,结局却不同,皇后难免伤怀,一连两日茶饭不思。

  这个事,旁人来劝都没用,也无人敢劝。

  叶莺带去了亲自下厨炖的燕窝鸭子肉粥,轻声道:“当我年幼时,便时时见刘御医手持一簿脉案沉思,有时钻研起来,也是茶饭不思,之后才有了这个方子。”

  “没有兄长,便没有今日之崔郎。娘娘不妨想着,非是兄长生不逢时,而是后来人承继了他的福泽。‘为万世开太平’,这必是与刘御医一般,值得青史留名的。”

  丧子痛,绝不是轻飘飘几句话就能带过的,比起青史名,叶莺自己也宁愿简单活着,但对于皇后来说,到底有些安慰。

  千家山郭静朝晖,日日江楼坐翠微。

  丛菊两开他日泪,山楼粉堞隐笳悲。①

  守陵人每日打扫,灵王的坟茔周围十分干净。

  他们净手焚香后再敬香祭拜。

  冬日里的阳光稀薄,落在汉白玉墓碑上,使碑体呈现出温润细腻的光泽。镌刻的碑文用掺了金粉的朱漆细细描过,熠熠生辉。

  崔沅也以平辈礼执香——

  承继了他的福泽,自己祭拜,是应该的。

  待插香入炉,看着直直上生的烟丝,崔沅道:“我幼时,曾见过灵王两次。”

  “一次春蚕亲耕礼,他站在皇后身旁,我被祖母牵着,远远地看了一眼。另一次我被梁王出言羞辱,他出来解围。”

  他的声音很轻,似怕惊扰了烟雾,“他生得更像皇后,秉性温和,待宗室中的郡主们极有耐心。若还在世,想来应会是个很好的兄长。”

  叶莺觉得自己应当与这兄长说些什么,但从未见过,甚至她出世时,对方已经身故。

  皇帝说,她的耳朵与灵王相似,皇后则常常望着她的下巴出神。

  只是光凭这般想象,仍是空洞。

  一时无言,默然作陪。

  一炷香燃尽。

  崔沅道:“走吧。”

  回城仍有两个时辰的路程,两人回到适才村子,叶莺眼尖地看见前方有脚店:“用过饭再回吧。”

  崔沅凝目看那茅草庐子,蹙眉:“天色已晚,要再耽搁,只怕赶不及回宫。”

  “我不挑,只要有人分我半个榻就成。”叶莺咬唇看他笑。

  待崔沅看过来,她才道:“想什么呢!我说的是白术姐。”

  最后还是在脚店要了羊肉跟韭饼,那炖羊肉的汤,叶莺还嘱咐店家:“萝卜切细细丝,与羊汤同煮,撒些椒,再来一碟子清酱,蘸着白肉吃。”

  店家问:“客人可饮酒?有自家新酿好酒。”

  崔沅白日是不饮酒的,叶莺甚至只见他饮过那一次,下意识就要拒绝。

  不意崔沅道:“便烫一角吧。”

  叶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那边白术几人也点了饭菜,没有要酒。

  待店家走后,崔沅道:“村野脚店,盈利多靠酒水。”

  叶莺一点就透,她想起适才那店家的身上,这样冷的天,只穿一件单薄夹袄。

  这人真是……

  店家自夸“好酒”,实际叶莺喝着与外头村酿没什么分别,唯有度数大些,她吃完饭出来,上马车时的脚步都是浮的。

  白术扶着她:“殿下当心。”

  崔沅接过手:“我来吧。”

  他饮了酒,便没再骑马,与她一同坐在车厢中。

  白术想了想,还是在车外辕儿边上坐了下来,没进去现眼。

  叶莺觉得自己头脑还算清醒,只有脸上热热的,殊不知此刻的她落在崔沅眼里,已经红成了一团彤云。

  车厢里,坐垫是加了绒的,又烧了暖盆,热气烘烘。

  “很热……”她嘟囔着要将帘子挂起来。

  崔沅将她手按住,“上回风寒才好多久?又忘了疼?”

  她素日不爱锻炼,自进了宫,每日的晨练也省了,行驶中马车带起的这点风足以将她吹风寒了。

  叶莺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只面子上别不开,一甩袖子,恼火道:“好吧!”

  过了会儿,她伸手解下斗篷系带。

  又过了会儿,将最外面套的长褙子也脱了。

  只她忘了,自己今日在两层大衣裳里穿的,是件半透罗衫。

  鱼肚白色的轻纱下,脂玉般的肌肤丰姿绰约,粉青色抹胸上杏花朦朦胧胧,仿佛被云雾遮罩。

  崔沅不由一顿。

  时人穿褙子,往往内搭一件抹胸,并非是什么私密衣裳,如今却被这若隐若现的外衫添了一层不甚磊落的意味。

  暧昧不明,或引人窃玉偷香。

  他呷了口热茶,有点烫。

  该骑马的。

  还是很热。

  喝了满满一碗撒了椒末的羊肉汤,又喝了酒,浑身一股子火。

  叶莺看看对面稳坐如山八风不动的崔沅,径直伸手去解他的斗篷。

  结果被他一把捉住。

  “……你不热吗?”叶莺一脸的无辜。

  崔沅正欲开口,却望定了她。

  目光怔在一处。

  罗衫下,红杏拥雪,春光蓬勃。

  饮了酒的人,就会比平日胆子大些,还对自己做的“坏事”一无所知。

  白术跟车夫还坐在外面。

  侍从习武,耳目十分敏觉。

  前次请旨,陛下没说应也没说不应,观态度,似想再留女儿多陪伴一段时日。

  崔沅又忍了忍。

  将斗篷给她围上了。

  到底是在暮色前回了城。他们出行,未大张旗鼓,却也未避着行人。

  马车式样一看便知不凡。

  路过萧记,叶莺道:“等等等等。”

  下车去,买了许多的点心。

  萧记在上京便有三家分店,买卖一向红火,除了她,也有不少贵女也遣奴仆来买。

  碰见了宁德、宁安两姊妹和义明。

  “刚从城外回来?我也是,怎么没遇见?”

  “我们去庵里给祖母上香。”

  她们三人的亲祖母是同一位姓许的太妃。

  宁德看一眼她,轻声道,“还见着了怀庆殿下。”

  叶莺问了一句:“哦,她可好?”

  “还行,就那样。”义明快嘴道,“她这个人,不会怪自己的。我瞧着比在宫里还胖了些。”

  宁德眉心一跳!

  叶莺体面地笑笑。

  在她转身走后,年纪最小的宁安“欸”了一声:“那不是崔家的探花郎?是不是在往我们这边看?”

  “别乱说。”

  宁德早就看见了,刚刚大家说话的时候,探花郎就看了好几眼。只她十分的稳重,不想多言。

  因为前几天才见过,大家记得都很清楚。

  义明道:“就是他。”

  “哈?他怎么上了嘉阳的车???”

  “他们一块去拜祭的?”

  义明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祭孔宴祝台上的那一眼,并非寻常啊。

  咦~啧啧。

  她们认得出叶莺的车驾,自然也有旁人认出。

  竟有当街拦车,自荐诗文的……

  幞头上还簪了一朵菊花。

  这是自荐诗文,还是自荐枕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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