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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莺小记_岑清宴【完结】(65)

  崔沅面沉似水。

  叶莺促狭地看他一眼:“让念来听听。”

  那个士子以为真被贵人看上,激动得都有些磕磕巴巴,好容易背完。

  不曾想,是一个十分冷淡的男声点评了他的文章。

  言辞算不得犀利,也无嘲讽,精确指出七八处问题后,又淡淡道:“天分既定,便该越发用功,而不是想着旁门近道。”

  这声音冷冽中透着股威仪,令那士子脸涨红,讷讷称谢。

  马车离开时,崔沅只从帘缝淡淡看了他一眼。

  眉眼端正,中人之姿罢了。

  还没凌霄生得清秀。

  怎地好意思?

  看一眼倒在隐囊上快要笑死的叶莺,让人牙痒。

  ……实在难忍。

  这次祭拜回去后,皇帝似乎很忙,忙着清理门户,填补空缺,与朝臣斡旋。一连近十日,叶莺只见着了他两回。

  她便主动去了一趟紫宸殿。

  正值严冬,殿中烧着地龙,暖乎乎的。她解下斗篷,在门口抖去一身寒气。

  皇帝正伏案写些什么,忽然听得一道薄嗔:“就知道您又不顾龙体。午时都过半了,还不打算进膳吗?”

  皇帝抬头,他那女儿面带小怒站在门口,背后是雪景,身上郁金裙,花朵一般娇俏。

  听见这絮絮叨叨关切,疲惫瞬清,皇帝开了笑。

  这天他问了叶莺一个问题:“若日后成婚,你是想驸马多些陪伴,还是前程?”

  叶莺咬了块玫瑰果馅儿蒸糕,看着皇帝几天未修剪的须髯,眨了眨眼,“在此之前,您是想要一个孝顺恭谨的驸马,还是得力的心腹臂膀?”

  她道:“时时黏在一起自然是好。只若是我,因年轻时的爱欲冲动放弃前程,难保将来情意消后会不会遗憾,会不会心生怨怼。”

  皇帝没说任何,只又过了数日,紫宸殿下来两道旨意。

  一道是崔沅起复,任命其为尚书右丞,掌管诸司,纠正省内。

  一道赐婚旨意,将婚期定在来年元月十八,并将永兴坊的宅子赐为嘉阳公主府邸。

  永兴坊的宅子是先帝时宜城长公主的住处,这位长公主膝下不曾生养,前些年过世后,宅邸便被朝廷给收回了,一直无人居住,但保养得很干净,不日便能入住。

  公主婚后都会有自己的宅邸,这不算稀奇,也就因为位置紧靠着皇城让人艳羡了一番。

  稀奇的是国朝驸马向来只能任些闲散官职,不曾想,这位崔相长孙,不,该改口称“崔右丞”了,竟简在帝心至此。

  尚书右丞,正四品下,管兵部、刑部、工部十二司。原先的左丞才被夺官,尚且空缺,则崔沅便要兼管吏部、户部、礼部十二司。

  不仅娶了公主,还升了实权官儿……

  便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也没有这般划算。

  这天散朝,崔相听了一耳朵的恭维话,自己都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沉稳淡然了这么些年,今日却破天荒的好说话,对着笨手笨脚上错茶水的小黄门也和颜悦色。

  阮姑姑和云扶特别高兴,“瞧,陛下多么疼爱殿下。”

  因她们之后也会跟着她去到公主府,管理府中的侍从和女官班子,自然与有荣焉。

  叶莺想到那天见他一身绯袍的样子,官服威仪,衬得人锋芒毕露。

  一整天,眼里都带着明显笑意。

  即使没见面,崔沅也能想象她那眉眼弯弯的得意样子。

  应只有他不大满意。

  元月十八,去今还有一个多月……

  心底像是落了一根猫毛,轻飘飘,簌簌麻,挠过却解不了痒。

  第45章

  叶莺搬进了兴庆坊的宅子,跟岐王毗邻而居。

  搬入新宅那日,宗室里玩得要好几人都来给她温居。也有亲王跟几个世子,叶莺与他们半点不熟,幸有岐王帮忙招呼着,好歹认全了人。

  上午,陆陆续续几家没到场的遣奴仆送来了温居礼物,这些叶莺都让云扶记着了。只有重云来的时候被她留下来喝了饮子,并塞了一盘糕点带走。

  他年纪小,还不用避人。义明见他生得十分可爱,白白净净,就跟桌上那盘玉露团似的,禁不住上手捏了捏。

  重云汲着饮子问:“这是殿下亲手做的吗?”

  屋里的女孩子都笑了:“嘿,这小孩,真敢想!”

  晚上,客人都回去了,叶莺与云扶坐在榻上拾掇今天收到的礼单。

  宁德姊妹送的是一对定窑白釉花樽,十分漂亮,义明豪爽,送的一整套花鸟纹鎏金酒器,剩下人同梁王岐王都中规中矩。

  其中最特别的当属宝应县主送来的枕屏,当叶莺二人看清上头图样时,瞬间惊得闭起了眼。

  一向规矩得体的云扶也结结巴巴:“应、应该是送错了吧?”

  叶莺红着脸点点头:“肯定!”

  阮姑姑凑过来看了眼,嗐,多大事啊。

  “这个与咱们平常用的那种枕屏还不同。”阮姑姑笑眯眯的,“这个是大婚那晚摆在床头的。”

  她“嘿”了一声,“这个宝应县主……有心了。”

  这种东西,与避火图、秘戏图归在一起,称为帐中物。原本应是做母亲的给女儿准备,宝应县主年长,大抵是想到叶莺的情况,又觉得皇后没生养过女儿,不懂这些,便自作主张地送来了。

  叶莺闻言去看罗屏上那一对交颈而卧的“鸳鸯”,其实……其实也不丑,好像比那些风月本子里的插画要好看些许。

  只她还是红着脸将东西压在了箱笼最底下:“什么啊,我不要!”

  再往下看,“崔家怎地有两件?”

  管事送来的是一件竖幅山水图,夏日湖光山色,刻画细腻,神形有致,出自一位徐姓前朝大家之手,也十分中规中矩。

  那重云必是代表崔沅自己的意思了。

  拿出来一瞧,竟也是幅画儿。

  叶莺徐徐展开,另两人都“呀”的一声*。

  叶莺望着画上的人,愣怔了一瞬。

  被勾起了回忆。

  那时一句鼓起勇气的【公子画画得那么好,能不能送我一张画像?】,嘴上求画,实际试探他心意的忐忑不安还历历在目,做不得假。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那一日的风动,还是长日相处的渐生情愫?

  又或是更早,便连自己也说不清为何想要留在竹苑的少女心事……

  时至今日,叶莺仍然想不明白。

  只喜欢,便喜欢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这个,挂起来。”她扭头笑道。

  隔了半个上京,同一片月色下,崔沅想象她收到温居礼的样子。

  小姑娘有颗明察秋毫玲珑心,什么也瞒不过她的眼。只这一幅画,那时他隐去了心思,说的是【月色极美】。

  她信了。

  现在看来,其实昭然若揭,二人却默契不提。

  直至现在,终于能够光明正大。

  祝榆一抬头,狐疑道:“一个人搁那笑什么呢?”

  他喝得醺醺,崔沅回眼看他:“我没笑。”

  “糊弄鬼吧,刚刚分明就是在笑!嘴角都翘到耳根子了!”祝榆还伸手掰了下自己的嘴角。

  这下,崔沅是真笑了。

  仿佛是山间越冬的雪,化作涓涓春水,融化了他身上所有冷冽疏离。

  “像你这种没娶亲的醉鬼,是不会懂的。”

  祝榆酒醒了大半。

  “……不管你是谁,赶紧从我干弟弟身上下来!”

  时间说快也慢。

  起初叶莺还觉得,三书六礼整套下来,一个多月,眼看眼的就过去了。

  但国朝有个不成文规定,婚期定下后直至新婚当天,未婚夫妻都是不能见面的。

  从前隔着深深宫门便也罢了,眼下同住在坊里却不能见,多少有些不近人情。

  嘟嘟囔囔的,给阮姑姑听笑了:“小殿下觉得无聊,莫若多与岐王妃走动走动。”

  阮姑姑十分明白,皇帝将兴庆坊宅子给叶莺,未必是因为这宅子地段好,多名贵,最主要还是让她与岐王熟悉。

  眼下多打好关系,日后才能成靠山。

  随着英国公府倾覆,梁王失了靠山,已不像从前那般嚣张了,近来在朝堂上夹着尾巴做人,但梁王妃出身何氏,只这一点,他便与储君位无缘。

  也不算无妄之灾。

  原本靠着同样被抱养的身世,还能多得皇帝几分同病相怜的疼惜,只梁王此人将贵妃身上的跋扈傲慢学了个十成十,早就叫皇帝失望了。

  梁王曾带人嘲讽崔沅父母事,后来被太后以一句“小小孩子不懂事”就给带过,对着这样一个人,叶莺怎么可能亲近得起来。

  相比之下,岐王倒还有些兄长的仗义。

  叶莺生母不在,便让岐王妃教导她一些婚前事宜,令她不至于眼前黑。

  其实陪嫁、婚仪,都有礼部官去准备,她只需要在寝殿里绣绣嫁衣就好了——绣嫁衣也是装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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