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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莺小记_岑清宴【完结】(67)

  叶莺惊讶地看向崔沅。

  “被”居高临下的角度,崔沅一点不见慌乱,幽幽回视她。

  热热的鼻息洒在手心,痒意蔓延。

  片刻后,叶莺寻了个理由胡扯:“……许是哪个侍卫内急?”

  阮姑姑顿时骂了一句“怎憋不死他”,又道:“莫若我今夜陪着殿下睡吧?”

  那还了得!叶莺连声拒绝,才堪堪打消了阮姑姑的热情。

  窗外没有了声息。

  叶莺探出半个身子看了许久,确认她离开后,这才将人从身下放开。

  她实不可置信,压低声音喊了他名字。

  “你你竟然爬墙,有违君子之道!”

  就因为她躲他那一眼?

  原来他喝醉后这样小心眼的?

  “是翻。”崔沅道,“正想说,府邸的外墙太矮了,随便有些身手的人都能进,用不着爬。”

  “明天须得让匠人来加高。”

  “还有,侍卫也太懈怠了些。”

  “若不是我,真是贼人怎么办?”

  说到后面,语气也严肃起来。

  “罢了,待日后让祝榆的人来一趟,将他们好好练起来。”

  这时候倒是一本正经的了……叶莺目光幽幽,扫过他身体。

  “……”

  崔沅起身道,“真得走了。”

  叶莺要送他,顺便看看他怎么翻的墙。

  崔沅不让。

  “所以……你当真是因为我看那一眼,才冒雪跑来的?”站在门口,叶莺困惑地问。

  似是有一瞬的凝滞。

  崔沅回头,定定看了她一眼。

  他走了回来。

  半晌后,再度放开了叶莺。

  “今日是我生辰。”他道。

  。

  叶莺将自己关在屋里两天没出门。

  两天后,嘴上终于消肿了,也瞧不出齿痕了。

  经此一番,不禁彻底记住了他的生辰,还记住了一件——再不能在他喝多时惹他了。

  忒记仇,忒小心眼!

  她缓缓出了一口气。

  今年元夕又是在皇后宫里过的,元月初一则在府中同阮姑姑、云扶等人一起吃吃喝喝。

  初二又往宫里跑,今日宗室女眷们都在,嗑着她带去的张云娘牌炒瓜子聊八卦,不知不觉过去两个时辰。

  初三上午跑去徐家拜年,被喝多了徐琦拉着与徐来徐回两人比试大字,惊艳全场。本想着再跑一趟刘家,却从徐琦口里得知对方与张峎携家中子弟出城义诊去了,遂作罢。

  初四初五哪也没去,在府里嘱咐张云娘这几日清淡饮食,前两日瓜子磕太多,舌尖起了溃疡,说话都抽气。

  初六,先是岐王妃梁王妃结伴前来添妆,后面义明等宗室接连来了,出手之阔绰,云扶准备好的空箱笼直接装不下。叶莺让她们都记着,待日后都是要还的人情。

  初七回到宫里,今晚在这住一夜,明日从宫里出嫁。云扶留在兴庆坊装点府邸,阮姑姑陪着她。

  含凉殿还给她留着。

  皇后虽未生养女儿,到底自己是从女儿家做过来的,只她与叶莺算不得亲密无间,又是个内敛性子,便派了教习女官过来,以免尴尬。

  叶莺脸绷得紧紧,火烧似的听那女官一本正经科普,从位置到姿势再到掏出一本朴实无华的册子。

  来了,她心头一凛。

  女官笑道:“女子新婚难免紧张,莫说是小殿下,恐怕如驸马这般洁身自好的,不曾有人教授周公之礼,亦会不得其法。靠奴婢们这般说着,到底空洞。这秘戏图便是为二位准备的。”

  叶莺红着脸点点头,佯装不懂。

  实际上,绣榻野史都看过了。

  还练手了!

  秘戏图比之《绣榻野史》等风月本子,图画更为丰富,各种场景下,各种姿势,赤条条两个人。

  一开始叶莺还不好意思,到后面,被密集的裸|体冲击得,已经麻木了。

  女官见她接受良好,笑了笑。

  “床笫之私,夫妻敦伦,远古有之。使夫妻和睦,族群繁衍,实无需避如蛇蝎。只近些年外间圣人学风气愈盛,所谓存天理灭人欲,引来许多曲解,使得本末倒置。”

  “小殿下能坦然,实是难得。”

  “只殿下长于民间,秉性过于纯善,奴婢今日仍要多一句嘴。”

  女官道,“殿下须得明白,民间女子大多夫为妻纲,无不顺从。但您与驸马,不止夫妻,还是君臣,只要您不愿,便是不行此事,也无人能置喙。”

  说完,女官又笑了笑,“不过殿下与驸马情分非比寻常,想来是奴婢多言。”

  一晚上便这么过去了。

  以为自己会失眠,其实睡得挺香。不过次日醒得倒早,阮姑姑来叫她时,天还是黑的。

  负责梳妆的司饰女官见她精神饱满,都十分讶异:“奴婢在宫中送嫁过不下十数贵人,殿下是头一个出嫁前夜睡得这般香的。”

  阮姑姑一乐,“殿下打小就豁达。”

  叶莺眉眼弯弯,捏着盘里的点心垫肚子。

  一小碗莲子粥,一碟四枚栗子糕,便是她今天所有能吃的东西了。

  莲子粥还是抗议后才加的:“牙行那个婆子给我吃的都比这个多呢……”

  她知道阮姑姑最听不得这个。

  本朝尚火德,以红为尊,叶莺这件套嫁衣便是以银朱红为底,上头以数十种金红色丝线绣着石榴、祥云、鸳鸯,寓意都好。

  六个绣娘赶工做出来的,成品之惊艳,叶莺上身后,好看得宫婢们挪不开眼。

  头发向后梳成惊鹄髻,高髻云鬟,仿佛轻烟密雾,饰以宝钗翠钿,越显得脸庞粉浓雪白。

  经一个半时辰的打扮,皇帝来时,看到的便是满目灼灼。

  叶莺乖巧坐在镜前,容光冶丽,如霞光明艳,如玉色映现。

  皇帝凝目良久,直至宫婢扭头,看见了他,惊动一众人行礼。

  叶莺道:“你们先出去吧。”

  殿中只剩下她与皇帝。

  叶莺执起酒杯,因她生母不在,便只拜别皇帝。

  皇帝看着她,目光中有欣慰:“过去十数年,我总觉得委屈你,时时会想,若当年将你接进宫又如何?一个女孩子,养得乖巧些,想来太后不会多管顾,至少锦衣玉食。”

  “直至那日在崔府见到你,自由鲜活,无甚拘束,恍然自己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的人了。才彻底绝了这想法。”

  “像这般,就很好。”

  叶莺望着他,眸中盈盈有水意。

  “日后儿住在兴庆坊,可就不能监督您了。自个别忘了注意身体,政事再忙也须得劳逸结合。再说了,那些个俸禄是白发的?”

  听着这样小女儿家娇俏之语,皇帝老怀甚慰,笑得胸腔都在颤动。

  叶莺忽然起身,郑重给皇帝行礼。

  在他错愕目光下,第一次将那声“爹爹”唤出了口。

  “时人常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轻声道,“过去十数年,我并未缺衣少食,也并非野蛮不化,爹爹令手底下最为才德兼备的人抚养了我。谁能说精神上的富足就比锦衣玉食低一等?正相反,那些恶人享了几十年福,也并没有得到教化。”

  “我亦很满意这样的生活。”

  皇帝神色柔得能滴出水来。

  到出阁,又经过一系列繁缛礼节,叶莺已是苦不堪言,一点也精神不起来了。

  唯有宗室里的婶婶嫂嫂们为难崔沅,令其作催妆诗时,听他人前这般直白将自己头发丝儿到眉眼鼻梁唇再到窈窕身姿全部夸了一遍,脸上这才有了些笑影儿。

  终于接到亲了,叶莺与崔沅对视一眼,满目灼灼的红,遮面团扇后的双眼里满满都是笑意。

  岐王作为兄长,席上很与崔沅喝了几杯,不过到底念着他作新郎官,且放过了他,还大模大样地警告着:“不许欺负嘉阳。”

  太夫人最为高兴,嘴里一直在念:“真好,真好。”

  说她醉了,她还能捉住逃酒的二夫人,说她没醉,她对着儿媳妇道:“一定要喝!”

  女眷们都掩口笑。

  庞嬷嬷无奈笑道:“莫喝了,您已是醉了。”

  月上中天,宾客散去。

  公主府归于宁静。

  叶莺有些焦灼地将自己团在锦被里。

  被褥熏得香香的,不是她平时惯熏的幽兰香,而是一种闻之甜腻的香。

  已经接受过不少这方面教育的叶莺十分明白,这必是什么帐中香。

  适才趁崔沅被灌酒时,叶莺吃了宵夜点心,又卸去了妆容珠钗,换上了舒适轻薄的寝衣,身体终于松懈下来。

  那边净房传来水声,她纠结片刻,到底一骨碌坐起来,掏出那秘戏图加班加点地补补课。

  其实理论是很过关的。

  只她出神地看着,忽然又头脑发散想到一个问题。

  女官没教的。

  他会不会、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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