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宁茉立刻喊道，“我自己来，我可以！”
“……”萧扬看着她恨不得多长出两条胳膊收拾东西的样子，没忍住又笑了。
终于，宁茉紧紧张张地收好了保温杯、拉起羽绒服，重新站好看向萧扬，刚要挤出一个笑容，冷不防脚下一滑——踩到了一块陷在泥里的落叶，瞬间失去平衡。
“啊！！！”
完蛋了——宁茉的第一反应是。
下一秒，似乎有一双手有力地圈住她，阻断她朝后摔落的势态，稳稳地接住了她。
浓郁的夜色中，宁茉只看到面前突然被拉近无数倍的面庞，和他眼底下意识的关心。
萧扬拉住了她，而且似乎是怕自己手上的泥沾到她，萧扬没有直接伸手，而是用胳膊圈住了她——确切地说，是抱住了她。
温度从对方身上不断地传来，两人中间连空气都被挤空，亲密无间的距离一瞬间很容易让人误解：仿佛他们是一对关系极为亲密的恋人，这么自然又下意识地做了拥抱的动作。
……
宁茉的脸几乎是瞬间就红了，心脏跳动的速度不断加快，响如擂鼓。
她快速地眨了几下眼，身体僵住，连谢谢都忘了说，鼻尖全是萧扬身上的香味，是那种熟悉的草木清香。
而萧扬则是确认她站稳以后，才慢慢松开手，朝后退了一步，脸上仍旧带着笑意，只是耳尖隐隐有些发红。
“怎么这么不小心，”萧扬低头看了一眼泥地，“要是在这种地方摔了，你的衣服可就洗不干净了。”
“……”宁茉抱紧怀里的东西，平复慌乱的心跳，过了几秒，才很心虚又虔诚地道谢，“……谢谢你，萧扬。”
萧扬抬起头去看她，这里灯光昏暗，但宁茉的那双眼睛亮的惊人，她定定地望着自己时，竟能无端地让人被吸引过去，许久都挪不开眼神。
耳尖似乎愈发红了，萧扬侧过头，声音低了些：“……他们叫我了，我先过去。”
“好，”宁茉忍不住又说道，“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萧扬拍打戏时总是拼尽全力，看得人心惊胆战。
萧扬沉默了几秒，又看了她一眼：“嗯。”
……
这一场树林打戏一直拍到凌晨三点，收工时剧组每个人都是一脸困倦，萧扬把被泥染成黑色的衣服脱下，换了身干净衣服才上了车。
宁茉跟在他后面把东西收拾好，启动了车辆。
萧扬看着宁茉，轻声问道：“累了吧？”*
“我还好，”宁茉打开车灯，缓缓松开刹车，转头看向萧扬，“倒是你，后面还有三天大场面打戏，恐怕会很辛苦。”
萧扬笑了一声，仰头倒在座椅上，闭上眼：“我也还好。”
“睡吧，”宁茉踩下油门，车辆缓缓出发，“这里到酒店要二十分钟，先睡一会儿。”
萧扬似乎是真的累了，没有睁开眼，只是低声道：“辛苦你了。”
……
凌晨的云城安静的像伏在地上的蘑菇，只有微弱的呼吸起伏，像是随时能和泥土融为一体。
宁茉专心开着车，放慢车速，尽量保持平稳匀速，余光却在注意着身边的人。
萧扬这几天拍戏强度太大，眼下已经累出淡淡的青色阴影，脸颊也更削瘦了，面部的骨骼感鲜明凌厉，和宁茉第一天去工作室报道时看到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不止是外貌，性格其实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宁茉想到今天萧扬扶自己的动作，明明伸手就能做到的事情，却还是用胳膊圈住她，没让手上的泥染在她身上，一点点都没有。
还有之前自己和剧组据理力争安全措施时，他不问缘由的维护。
再往前，桩桩件件，都上心的让人讶异，让人……不知所措。
第一次和萧扬出外勤时，宁茉还悄悄吐槽过，萧扬这么一个冷淡的人什么时候会把她划进“自己人”的范畴？——恐怕到三个月后实习结束都不会。
但现在才不到两个月，萧扬的态度已经和以前截然不同。
该说他天生就是这么一个会照顾人、会爱人的人，还是说他真的把宁茉当自己人，才会给予她自己人才有的特权？
至少宁茉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她甚至开始担心，如果三个月到了，她没有被留下，她会多舍不得这份工作，舍不得……萧扬。
当偶像追星的时候，只看到他的熠熠生辉，看到他永远帅气活力的状态，可靠近了，看着他日复一日的努力，看着他从不懈怠地向前，宁茉竟然开始……心疼他。
突然想到宋依依总是挂在嘴边的一句“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宁茉望着前方，思绪散漫地想着，她心疼萧扬，应该不会倒霉吧？
视线里出现酒店顶部闪亮的灯光时，宁茉意识到目的地到了，她轻打转向，一路慢速开进了酒店的停车场。
车停稳后，宁茉熄了火，随后转头看向萧扬，想叫醒他。
转过去的瞬间，宁茉却怔住了：
萧扬那双平静无波的桃花眼正安静地注视着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但此刻他似乎有些走神，连宁茉看过来的视线都没有注意到，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她。
“……”
宁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刚才脑海里想的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顷刻都化为飞烟，当下这一秒，她看着这双比夜色还浓郁的双眼，脑海里浮现的唯一念头是：
糟了。
第40章
车内安静了足足有十几秒。
直到萧扬终于回神,目光在宁茉的脸上很快地扫过，看向车窗前：“到了？”
宁茉声音很轻：“……嗯。”
一路走出停车场进了酒店，宁茉都低着头没有说话,倒是萧扬几次看向她，又转过头继续向前走。
直到进了电梯,电梯缓缓上升,很快就到了五层。
宁茉走到电梯外,朝着萧扬挥挥手：“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明天早上依依会去叫你。”
“好，”萧扬点点头,目光从她脸上略过,眼底露出温柔的笑意,“晚安。”
“……晚安。”
……
电梯门缓缓关闭，宁茉站在电梯外，看着已经闭合的电梯门,神情空白，迟迟没有移动脚步。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刚才坐在漆黑安静的车里，和萧扬对视的瞬间,宁茉的脑海里像有无数画面飞快闪过,看不清具体内容,却能感觉到那些画面里充斥着剧烈的、震荡的情绪,让她的双眼瞬间开始发红，灼热的温度席卷而上，蔓延全身。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像是有人强行按下了暂停键，这些画面和感受又被突然切走,只余一片空白。
那空白并不纯净，如同强行用白色的颜料涂抹掉了一张色彩丰富的画，从外表看这幅画变成了干净的白色，可底下被层层掩盖的，是充沛复杂又绚丽澎湃的色彩。
宁茉几乎呆住了，她好像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却又立刻否定、推翻这些想法，直至思绪都被拉扯到刺痛、无法自洽。
……
背包被随意丢弃在地上，宁茉慢慢蹲下来，眼底带了些空茫，愣愣地望着地上铺设的横纹地毯。
走廊里被空调暖气覆盖，温度并不低，但宁茉感觉很冷，寒气笼罩周身，向她不断地挤压，试图侵蚀她仅剩的温暖空间。
她抱紧自己的膝盖，安静地、沉默地、迟滞地在原地待了很久很久。
直到夜色被晨光刺破，浓重的雾色里透出一道暖色。
天快亮了。
——
宋依依照例被闹钟吵醒的时候，脑子里还在重温刚才做的美梦，她懒洋洋翻了个身，却没摸到手机，这才想起睡前她给手机充电，放在了桌子上。
迅速闭着眼爬起来，宋依依一口气冲到桌子前关掉闹钟，非常抱歉地看向宁茉的床，这么大的动静，睡眠一向浅的宁茉肯定被吵醒了。
“对不起茉……”
一句话卡在喉间，宋依依眼睛缓缓睁大，看着空无一人的床。
……宁茉呢？
她起得这么早，连被子都叠好了？？？
宋依依一脸茫然地起床洗漱，又抽空给宁茉打了个电话，电话刚响没几下就被挂了，下一秒房门传来刷卡的声音。
宁茉推门进来，手里还提着不少东西：“起来了？”
“嗯，一大早你去哪儿了？”宋依依刷着牙，从卫生间抽空往外看了一眼，宁茉左手提着几个纸袋子，右手正把背包往地上放。
“去给你们买早饭呀，”宁茉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清淡，“你们今天要很早出去，自助餐厅还没开，我在酒店对面的早餐铺买了你们的早餐，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好~”宋依依笑的很甜，“谢谢茉茉，茉茉最好了！”
宁茉笑了一声，走到自己的床边，脱掉外套，开始换睡衣。
宋依依刷完牙开始涂护肤品，涂着涂着，她动作一顿，重新转头看向房间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