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将这一排封样一一闻过,却没有她想要找的那一种。
“都不是?”姚珣见她面色有异,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开口道,“其实……这后面还有一间小库房。”
此话,令晏昭倏然抬起了眸子。
“……不过,那里面都是几乎已经绝迹的珍贵香料,”姚珣继续低声说着,“你可千万小心,切莫损坏了封样。”
“这是自然。”她连连点头。
随后,她便跟着姚珣蹑手蹑脚绕到了院子角落中的一间小库房门前。
晏昭望了望四周,忍不住疑惑道:“这里怎么连个守卫都没有?”
“这里头的香料虽说珍贵,但每一种几乎只有几钱的份量,除了我们,估计没人会打这儿的注意。”姚珣一边开着锁一边解释。
随着“咔哒”一声,大门打开。
里头的尘灰先扑了她一脸。
……看来这地方确实很少有人会来。
只是晏昭现在满心都是要弄明白那股神秘香气的来源,也顾不得其他,抬步便走了进去。
这里的封样明显要比刚才大库房中少了许多。
她记着姚珣的嘱托,不敢轻怠,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最外侧的一份。
……不是。
晏昭依次往下查看着。
一个一个打开,却又一次一次失望。
就在她觉得此行无果之时,鼻尖突然嗅入了一股熟悉的香气。
……就是这个!
她立刻望向一旁的簿册。
——佛国烬?
这是何香,自己怎么从未听过?
她连忙取过簿册翻看起来。
「佛国烬,正名龟兹灵魄香,此香为尸陀林法会所遗,合血竭、石蜜、阿魏胶而成,焚之可通神明……
大梁承平三年,龟兹献“灵魄香”三砖,圣上以一砖荐太庙,二砖赐襄王。承平六年,吐蕃攻陷龟兹,香方失传,此香自此绝迹。
依律裁取二钱封样入库。
监香使鸿胪寺丞赵蒙
辨药博士太常寺药童米利
库房押正榷易院录事王奎」
押批三道,皆出自不同部司,几乎无可作假。
一砖荐太庙,二砖赐襄王……
晏昭脑中一片混乱。
无论当日在莲花观内与南虚子谈论神仙药一事的,是这其中的哪一处人马……
都足够让京城掀起轩然大波。
她将封样放回原位,随后匆匆走了出来。
“怎么样?找到没?”姚珣连忙问道。
晏昭则是叹了一口气:“找到了……”
她们不敢停留,快步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找到了怎么还如此丧气,”姚珣有些不解地问道,“你是在查什么?”
晏昭没有立刻回答。
待离开榷易院之后,她这才将姚珣拉入了一旁的窄巷之内。
“阿珣,如果我说,焦泓可能并非神仙药案的真正主使,你会信我吗?”她拉住姚珣的手,双眸灼灼地望过去。
对面人先是一怔,随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当然。”
听闻此言,晏昭心下倏然一松,她缓缓开口,将自己所知尽数托出。
“我先前,去城外莲花观探查之时,曾无意中听见观主与另一人谈论着神仙药之事,在那人身上,我闻到了一股特殊的香气。”她神情严肃,声音越来越低,“方才,我在库房中闻到了一模一样的味道……而根据簿册记载,此香为龟兹国进贡,一砖存于太庙,其余两砖正是被赐予了襄王。”
此语毕,四周一时陷入了寂静之中。
半晌之后,姚珣这才讷讷开口:“所以……要么是太庙中香药流出,要么是……”
她们对望一眼,互相都看见了对方眼眸中的深意。
姚珣迅速反应了过来,她眸光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先前我听闻,薛葭被选入了太常寺,她应当有方法可以查看香药是否失窃……只是,我们同她并不熟悉,又该如何行事?”
薛葭?
听见这个名字,晏昭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一个笑来。
她拍了拍姚珣的肩,挑眉道:“既是她……那便是老天有意相助。放心好了,我去同她说。”
姚珣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带着些疑色笑道:“她莫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中吧?”
这本是随口之言,不过看见晏昭的神色,她倏然睁大了眼睛:“真有?”
“……什么把柄啊?同我说说?”
眼看着身前人笑而不语,转身离去,少女不服气地拍着她的后背,追问着跑出了巷子。
.
这等大事自然不能拖延,一*回到府内,晏昭便给薛葭去了信。
「吾友薛葭
睽违日久,渴想殊深。忆昔同砚习艺馆,共烛夜读,辩难析疑,此乐何极!」
她兴致勃勃地写下了这么几句。
想必看在自己如此恳切的份上,薛葭会答应帮这个忙的。
「闻姊已捷太常寺,不胜欣羡。今有一事恳求,乞姊相助。
闻太庙含香殿中藏有龟兹灵魄香一砖,姊可否为我查探一二,若有异,望能还信一封,若并无缺损,也请告知愚妹。
友晏昭再拜。」
她看了看这封信,满意地将其收起。
待明日,便送去薛府。
同时,她还给许辞容写了一封信。
上回别馆听见的那段对话中,她尚有一事不明。
里头提到了一个名字:
王未充。
这可能是其中最关键的线索。
然而,晏昭却对这个名字没有丝毫印象,她想着许辞容对于朝堂之事也许会比自己更熟悉,便打算去信询问一二,说不定会有收获。
……
第二日,她吩咐门房将这两封信送出,自己则是依常前往了善平司。
今日司内的氛围稍显古怪。
武卫们来去匆匆,各处都能看见低声交谈着的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晏昭来到红案组的院子里,忍不住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感觉都是一副慌张模样?”
罗静衣坐在桌案后,闻言茫然地摇了摇头:“可能是又有什么案子了?千万别再分到我们这儿来。”
见她们也什么都不知,晏昭也只能压下心头的不安之感,坐下开始整理文卷。
在翻看到其中一卷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上头少了左使的印鉴,于是便带着文卷前往了判事堂。
结果,周奉月却不在里头。
“左使大人呢?”她拉来门前经过的书吏问道。
那书吏想了想,一板一眼地回答:“方才大人急匆匆地走了……好像是往宫里头去了。”
……周奉月进宫了?
这个消息让她心头的不安感更盛。
她只能叮嘱书吏道:“若是左使回来,叫人给我送个信。”
“是。”
第93章
然而,这整整一天,她都没有收到周奉月回来的消息。
不过下值的更声已然响起,晏昭只能带着满腹疑惑乘车回府。
许辞容和薛葭的回信已然放在了她的桌案之上。
她先打开了薛葭的信。
……她越往下读,眸色越是深沉了下去。
此时,窗外忽然钻入了一股冷风,将垂落的帘帐吹得沙沙作响。
晏昭合起信,并将其放于烛火之上焚毁。
她怔怔地望着燃烧的信纸,一时不敢相信。
薛葭说,太庙中的香砖未曾有损。
那么,在莲花观香堂内的人,只能是……
她立刻又打开了许辞容的信。
对于“王未充”这个名字,信里说据他所知,朝中并无同名之人。
不过许辞容却写下了一些听起来与其较为相似的官员名字。
通事舍人汪韦重、门下侍郎王其冲、卫尉卿王敏忡……
她一个一个看过去,最终,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个名字之上。
瞬间,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瞳孔骤然紧缩。
……
周云潜前段时间刚被选入羽林卫,今日是他第一次夜值。
他站在门楼上,不敢有丝毫分心。
金光门位于京城正西,位置险要,不可有疏漏。
他小心翼翼朝着身旁看去,同僚们站得笔直,目光紧紧盯着城门之外。
见状,他立刻收回了视线,学着其他人的模样继续值守。
只是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门楼上的寂静。
周云潜心中一紧。
……是城内传来的动静。
此时已是宵禁时分,何人擅闯城门?
众人立刻警觉起来,列阵走到门楼内侧。
朝下望去,来人身着银甲黑袍,手举牙牌道:“宫中有盗!我等奉圣上谕令前来守关!”
周云潜听见旁边的一名兵士低声道:“大人,好像是金吾卫的人。”
监门校尉的面上神色变换几番,却还是吩咐道:“开门,放他们上来。”